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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蔡邕兴起,又取了琴来弹琴助兴,伏泉闻之,暗道果然是汉末的音律大家,所弹之乐令人神往。
听得兴起,望向年纪小小的蔡琰,心中一动,在蔡邕一曲演罢后,对蔡邕道:“来时闻得议郎爱女精于音律,不如令其抚琴一曲如何?”
“可!”说完,蔡邕望向蔡琰道:“昭姬,抚琴一曲,于平寇赏之!”
“诺!”
十岁的蔡琰恭敬行礼之后,便走到蔡邕身边,小小的身体端坐后院的一张书案前,蔡邕拍了拍爱女的瘦肩,回到食案前,将屋内交给蔡琰。
待蔡邕坐好,只见蔡琰神情严肃,手抚七弦,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缓缓流淌,四溢开去,充盈着大堂每一处角落。
伏泉闻之,眼露异色,暗道蔡琰不愧为蔡邕之女,这等年纪,所弹之曲,在他这一世能比之者甚少,就是连刘坚那个当初教他琴乐的家伙,都比之不及。
同时,伏泉也感叹怪不得蔡琰可以在后世留下那么大的名声,这份天赋,的确是有道理的。只是,想到让蔡琰成名的另一个因素,伏泉就不淡定了,那首流传后世的《胡笳十八拍》,固然说明蔡琰的才情,可又何尝不在说明汉末三国的大乱,天下百姓所经历的灾难吗?
虽然伏泉不知道《胡笳十八拍》的具体内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清楚汉末三国流传后世的诸侯争霸,枭雄之路,这里面是用了多少百姓之命去填的。如果有可能,他永远都不想来到这个时代,毕竟,能让一个王朝从近六千万人,短短几十年,就分裂成三国,并且三国总人口算上各国抓来的蛮夷,也就不足千万,这里面就算抛却瘟疫这类的不可控因素,但也足够说明这连连征战到底有多乱!
这一世,我定要以雷霆之势,将那些跳梁小丑,扫灭入历史垃圾堆。
死死握着耳杯,伏泉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气息一遍,似如猛虎觉醒一般。
屋内的琴声渐渐归于平静,伏泉回过神来,然后大笑谓蔡邕道:“昭姬天赋高绝,仅音律一项,异日大汉必又出一‘班惠班’也!”
“昭姬尚幼,难当平寇夸耀,需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蔡邕谦虚回道,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显露他的真意,的确,任何人夸奖自己的爱女,是个父亲都会开心不已。
至于所谓班惠班其人,却是指本朝女性名士班昭,班固、班超的妹妹。其字惠班,博学高才,当时兄长班固著《汉书》,未竟而卒,班昭之后奉旨入东观臧书阁,续写《汉书》。伏泉此意,是将蔡琰比作音律上的班昭,自然赢得蔡邕高兴,当然,有时候伏泉也不无八卦的在想,恐怕蔡邕在生下女儿后,就有将蔡琰培养成班昭的意思吧?不然,为什么要给她取了昭姬这个字呢?还不是意有所指吗?
和蔡邕一家用过餐饭,听完琴曲后,伏泉又简单与蔡邕聊了会天,便起身告辞,出了蔡府,蔡邕一路相送,任凭伏泉如何推辞,让他回家,这位至性大儒都不答应。
“议郎,如今阉宦势弱,不若随吾从军平贼,事后吾必向陛下请功,召议郎回京。”路上,伏泉想起蔡邕似乎一直都想入京为官一事,心思一动道。毕竟,只是让蔡邕跟着自己混个军功,等黄巾之乱平定,让他重新做官而已,怎么说都是自己已经开始预订的准岳父了,只有让对方欠自己人情多一些,再加上他们之间的渊源,到时候求亲,才能更顺利才是。
闻言蔡邕一愣,随后想到什么,摇了摇头道:“吾老弱之辈,不通兵事,如今大将军召袁本初入京,想来不需军功复职也!”
“这……”蔡邕这话,可谓是打得伏泉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他到现在都一直对袁家有所花冠,难道他忘了当年差点被阳球害死,而袁家为了自保,却根本不出力,救他这个和袁家交好之人吗?
而想到真实历史上,若非董卓入京,征辟蔡邕,恐怕蔡邕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入京了。即使董卓入京前,何进和党人基本已经掌控中枢,宦官之辈都收敛实力,不敢和外朝相战。而何进和袁绍后来更是已经掌握了天下大半权利,就算如此,那时候他们也没有征辟过蔡邕,可想而知蔡邕在他们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定位了。
念及于此,伏泉喝道“黄巾卒起,八州叛乱,太平妖贼所为,乃自世祖光武皇帝中兴汉室以来,从未有之乱象。如今朝堂数变,天下人言滔滔,再有前番封谞、徐奉谋逆之事,阉宦为求自保,纷纷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颇为收敛,势微之势已显。”
说到此处,伏泉加重语气道:“当此时,议郎乃海内大家,天下名儒,如何绝于老宅而无人举荐?莫非何遂高、袁本初之流,皆乃无眼之人,不知高明乎?若如此,此番天下各地所征辟之党人名士,其名比之议郎,何如?”
这段大喝之下,说得蔡邕哑口无言,口张了又张,终是将口中想要反驳的话,咽回涌到嘴里,或许,他的反驳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因为他根本无法反驳。
也是,自己还是想的太想当然了,袁氏也只是拿他当一个碑匠而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和袁氏最大的关系,也不过就是为他们族人,下葬后的石碑操刀而已,纵然他曾经和袁本初有过不小往来,可这样也不能保证袁本初就会一定看在旧情,来帮他复出,就像现在,如果想征辟他,早就和其他逃亡的党人一样,被朝廷征辟了,党人需要趁此平乱机会,极速恢复实力,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同伴等待?还在等待的,也只有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党人放在心里的家伙了吧!
面前蔡邕心中所想,伏泉自然无法得知,他也只能做最后的劝导而已。毕竟,除了因为蔡文姬的缘故,自己如果真能把蔡邕召到身边,对于自己也是有不小的帮助的,以蔡邕的名气,很多事情对自己都必定会有无形加持的。
只是,说了半天,蔡邕依旧没有回音,伏泉最终也只有在出了蔡府,临别之前,作最后一博道:“议郎,陈留贼众甚少,数日可定,若议郎另有它想,可于军中寻吾!”
言罢,伏泉转身离开,带着自己那几十骑骑兵回军营,只留蔡邕一人呆望着他们的策马背影。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却说王允告发中常侍张让门客,和黄巾蛾贼勾结,进而弹劾张让的奏书送至雒阳,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从太平道起事以来,大汉朝廷就是数番变动,先是太尉和司空又换上了新人。邓盛替了杨赐为太尉,张温替了张济为司空,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如今刘宏为了应付险峻局势所安排的正常官位流动,只是因为这两人都是三公,而且是在太平道起事后这一特殊时期,所以令人感觉朝中不安变动。
当然,真正让人感觉朝中覆辙明显的是侍中向栩、张钧两人,坐言宦者,下狱死。前者自是枉为名士,讥讽弹劾宦官之余,还不想国家兴兵平乱,说出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黄巾蛾贼自当消灭的可笑话语。
向栩此举不被皇帝下狱,那可就怪了,那个皇帝会对这类异想天开的臣子手软,如果不是没有证据证明向栩也勾结太平道,说不得刘宏都要认为这家伙是为了让太平道起事谋夺大汉天下的难度降低才提的,其所言语,完全与逆臣言语无异。
而向栩之事只是插曲,真正令朝堂起波澜最大的,却是张钧弹劾宦官,若非无实质证据,恐怕诸常侍都将覆灭,这也是他们将各自在外为官的亲戚朋友全部召回,从而收敛的缘故,实在是害怕再出祸事,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
本来十二个中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皆封拜侯爵,深受天子宠信。于是利用权势,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残,为人蠹害。
更有甚者,宦官无所惮畏,并起第宅,其宅邸豪华程度,如宫室无异。传言皇帝刘宏爱登永安宫楼台,眺望雒阳城全景,宦官害怕皇帝发现自家邸宅不符人臣之规格,便命人劝谏皇帝说:“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
刘宏自此以后当真不再登高,一方面可见刘宏事关社稷,也是从谏之人,另一方面,也说明宦官深知帝心,由此更是肆无忌惮。
直到封谞、徐奉勾结太平道,谋逆之事事发,皇帝诘责诸常侍道:“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
这才让诸常侍大骇,深知离死不远,皆叩头认错,之后人人求退,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平息皇帝震怒。
然而,此事虽暂时压住,但并不代表士人会放过十常侍。毕竟,如今太平道起事,黄巾作乱,大汉江山社稷累卵之时,有太多机会,可以针对弹劾宦官了。
到了某次天子召群臣议事,郎中中山人张钧便上书道:“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又遣使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
张钧所言,皆是将太平道作乱一事,责任全部推到宦官手中,欲借着前番中常侍封谞、徐奉的影响力,彻底打压宦官。此举,是要借机将宦官一网打尽,可惜心不仅太急,又太大了,一下子要把宦官全部往死路上逼,先不说宦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会是那么容易的就被他一纸奏书几百。再说宦官也不是傻子,坐以待毙,任由张钧蹂躏,而不反击。
当皇帝刘宏将张钧的奏书拿给张让等人阅览,结果张让等人一看,心下大惊,慌忙之中都在自救。这些人服侍刘宏惯了,十分明白刘宏心意,一个个又都是会做戏的,放到后世,都是影帝级别的,于是各自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洛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
其时,刘宏四处发兵,军费靡费甚多,西邸用度不足。见到宦官皆献家财,并且张钧所奏皆是臆想,并无和封谞、徐奉那样谋逆的实据,而且自小便对诸常侍有感情,所以力保诸常侍。
于是刘宏有诏,让中常侍等皆冠履视事如故,并怒斥张钧道:“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
刘宏本意,是借此平息事件,毕竟谁也没证据说十常侍都参与谋逆,这样既得了宦官钱财,又能保住宦官之命。可是,宦官自然不会放过一直针对他们的张钧,他们派人私下诬奏钧学黄巾道,御史承旨审理,将其收掠狱中,而其所在大狱,却为宦官所管,自然张钧下狱,无人立即解决的话,也就别再想出来了,最终张钧死在狱中。
不过,宦官报仇心切,张钧无辜死于狱中,也是激起朝堂群臣怒火,只是并无证据可以反击宦官。直到王允这封弹劾奏疏入京,这就宛如原本看似平静的湖面,被倒入生石灰一样,彻底将朝堂再次弄得沸腾起来。
再加上,这其中,又有不少有心人的暗中推波助澜,以及这书信真实度太高,因此群臣在朝堂合力奏请下狱中常侍张让。
当然,这一次群臣吸取教训,他们主攻张让,也用张让的事情,去牵连其他中常侍,这一下子就打破了宦官之间的团结。其余常侍见事不涉己,纷纷高高挂起,不为张让求情,最终导致张让孤立无援。
本以为就此可以铲除张让,谁知令群臣意想不到之事发生,皇帝对张让大为不满,不过念及旧情,而且此事证明不了张让谋逆,仅仅只是让张让叩头陈谢,并未治大罪实在与先前向栩、张钧二人,没有证据证明和太平道有勾结,却惨死狱中,差距甚远。
也因此事,让得更多外朝士人,看清了皇帝的真面目,同时也知道,不架空皇帝,没有权利,他们不会有什么公平,在皇帝眼中,和宦官相比,永远是要区别对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