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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天地间,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走了十数日后忽然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一座如同史前巨兽盘亘的雄城,神情恍惚。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眼前这座城还是如当年那般,沉默却厚重。数十丈高、绵延百里城墙像一片黑云坐落于此,正是明国边境上的第一雄城,绥远城!
周慕云散去心中的情绪,向前走去。既然已经到了,便进去看看吧,毕竟…绥远将军府中还有一位曾对他极好的孙婆婆。
走到城门处,两个军士拦住了周慕云。
“站住,什么人?”一个军士开口问道。
周慕云有些发愣,眼睛一扫看见一人便开口喊道:“范统领!”
正检查完城门口守卫情况的范统领听闻有人喊他,转过头来见一位气质不凡的年轻人正含笑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奇怪走过来道:“你是?”
“呵呵…十年不见,范统领竟不认识浔阳府中那个小乞儿了吗?”周慕云笑着道。
“什么,你是当年那个小乞儿?”范统领闻言心中一震,惊声叫道,又似是反应过来,拱手作揖道:“在下肉眼凡胎,不识仙师到来,多有得罪!”语气中却有一些欣喜。
“范统领切莫如此!”周慕云将范统领亲手扶起,笑着道:“十年不见,范统领倒是风采依旧!”
“仙师说笑了,倒是仙师变化甚大,在下一时却没能认出来!”范统领面带喜意的道:“当年将军和夫人得知您要前往望仙湖,就知道您将来必将也会神仙中人,未想今日便能得见仙师!夫人得知仙师到来必定欣喜万分!还请仙师移驾将军府上,也好让夫人也能聆听仙师教诲!”说罢,便伸手请周慕云进城。
“夫人当年对我多有照顾,范统领千万别这么说!不过,我此来也是必定要去拜访夫人的!”周慕云笑着道,动身向城内走去。
“不知孙婆婆如何了,她还好吗?”走在路上周慕云忽然问到。
范统领闻言一愣,又神色黯然地说:“她老人家早在三年前身染恶疾,夫人延请了多位名医,可她还是没能挨过去,那年冬天就去了…”
周慕云闻言,也有点消沉的低头不语。
范统领见周慕云神色间的黯淡,开解道:“她老人家去世时面带微笑,很安详。年过古稀,也算是高寿。若是泉下有知您有今日之成就,必定也会很为您感到高兴的!”
周慕云“嗯”了一声,眼前不断浮现孙婆婆的音容笑貌,心中隐隐作痛。这位老者算是他记事以来,第二位待如自家子侄班的人,如今却听闻她竟已经不在人世,心中难免伤痛。
“她老人家可有子嗣?”周慕云问到,他隐约记得孙婆婆似乎是有一个儿子,在将军府内做事。
“她老人家原本是有一个儿子的,但也在三年前出了意外而死,孙婆婆也是因为这件事忧伤过度,积郁成疾才一病不起的。”
周慕云闻言心中更是黯然。这便是凡人的悲哀:生命太过于脆弱!有太多太多的事可以夺去一个人的性命!“我一定要长生不死!让师尊、师兄、师姐他们不因为此事而为我伤心难过!“””周慕云在心里对自己道。
范统领不知周慕云心中所想,待到了将军府前对守门的下人道:“快去请夫人,就说十年前浔阳府的周仙师来了!”
周慕云闻言,抬头看着眼前陌生又有熟悉之感的高门,压下心中复杂的念头,不再去想。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匆匆从门内率先走出,见到周慕云眼前一亮,面带喜色地端肃福身道:“拜见仙师!未知仙师到来,有失远迎,还望仙师莫怪!”身后一群丫头、家丁也跟着跪下口称“仙师”。
周慕云双手轻轻一台,施展法术将那妇人扶起,微微躬身道:“请夫人莫要如此,夫人待我有恩,我怎敢妄受此大礼!”
夫人轻笑道:“现如今仙凡有别,怎敢怠慢了您?”又躬身道:“请仙师入内!”
周慕云微微颔首,随着夫人进了将军府。
待到了屋内,夫人硬要请周慕云坐在主座,周慕云再三推辞坐在了客座上,夫人无奈,安排丫头奉上茶水果品,坐在了上首。
一番寒暄之后,周慕云略带奇怪地道:“不知为何不见将军?”不是他因为此间主人未露面而心生不满,只是一直见夫人虽然强装镇定,眼中却一直有忧色,看向他时还有希冀之色。而在城门口,那位范统领得知他前来,面上也带着喜色,能让范统领和夫人都如此关切的只有绥远将军,张成。故有此一问。
果然,周慕云一提起张成,夫人便面色大变,两行热泪瞬间流出,跪倒在周慕云面前磕头不止,口中急切地道:“求仙师慈悲为怀,救救我家老爷!”
周慕云没想到会是如此,连忙起身,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将夫人扶起道:“夫人万万不可如此!我若是能帮的上,必定会尽力而为!”
将夫人搀扶起来,在她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周慕云渐渐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说起来,这件事跟他还有点关系!半年多前,在位近三十年的明国皇帝终于驾崩,新帝继位。因大行皇帝在位之时,先后宠信道、佛两派,册封了大批的道士、和尚,赐下许多土地用以修建道观、寺庙,弄得明国境内的良田多半被豪族、佛道瓜分,百姓无地可种,又有连月旱灾,民不聊生!新帝继位以后对佛道两派霸占良田、大肆占地一事极为不满,又有大批民众私自剃度,依托道观寺庙以逃避赋税,导致国库收入锐减,下令道士僧人查清未有登记在册便剃度者限期还俗,又下令强拆天下寺庙道观还地于民。
后来,却不知为何,又将强拆寺院道观改为限期拆毁寺庙,而所有道观则予以保留。又册封广信府龙虎山天师道的新任道主张天师为国师,赐下金书铁券。
新任国师对绥远将军张成多有不满、屡次在皇帝面前进言中伤,上个月更是借彗星之事言张成有扫清六合、席卷八荒进而改朝换代之势。明眼人都知道,张成不过只是个区区绥远将军,即便他的加衔兵部尚书也不过是个正三品,又无实权,何来改朝换代一说?但偏偏新帝还是借故将张成下狱!下旨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张成,限期查明。张成危在旦夕!
周慕云一听就明白了,张成是遭了他的池鱼之殃了。那个“国师”怕是将白飞鸿从龙虎山盗来龟壳的账记在张成头上了!为何不去找周慕云?天师道不过是正一教在凡间的分部之一而已,即便正一教身为冀洲修仙界正道门派之魁首,但天师道不是正一教,焉敢去望仙湖下草庐中寻周慕云的晦气,只是将张成当成了出气筒罢了!
“妾身在我家老爷被下狱之后便赶去了京城,遍访我家老爷的故旧还请了我父亲去向皇上求情,谁知皇上不仅差点将我父亲和为我家老爷说话的也一并下狱,还下旨令我回到绥远城不许再为此事奔走…”夫人哭着道:“妾身刚回到府里不久,便听闻仙师前来,简直快要喜极而泣!这莫非便是天意?还请仙师一定大发慈悲,救救我家老爷!”
周慕云沉吟不语。他心中想“这夫人和将军对他在前往望仙湖的途中多有帮助照顾,理应在其危难之时出手相助,但他现在也是踏入仙道,远离了人间俗世,而若是插手了这件事,则不得不与俗世产生纠葛。但若是不管吧…”看着眼前哭的双眼红肿的将军夫人,又想想夫人和孙婆婆对他的好,实在是不愿袖手旁观。
周慕云长叹一口气,对着夫人道:“我先回趟山门,然后便去京城,成或不成,我都当尽全力为之!”周慕云做出决定,心中反倒有种轻松之感。
夫人听周慕云所言,哭着稽首道:“仙师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
当天下午,周慕云便辞别将军夫人,骑着一匹快马,一路向东北方向望仙湖而去。
待回到草庐,便去找了白夜行,将此行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白夜行说了一遍。
白夜行听了绥远将军张成的遭遇,又听了周慕云对此事的决断,点了点头道:“我辈修士,虽是求长生,但亦要顺心意!你既然已经有了决断,便放手去做吧!滴水之恩虽不一定非得要涌泉相报,但既然知道了,便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又取出一枚玉佩交给周慕云道:“持此物去京城万佛堂找一位名为广安的和尚,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周慕云闻言点点头,便辞别白夜行,也顾不得跟草庐中的诸位师兄、师姐打声招呼,便匆匆下山,骑上快马,星夜向明国京城赶去。只用了两天一夜,便到了明国都城。
看着眼前论气势与绥远雄城毫不逊色,论规模更要庞大的雄城,周慕云下马,拿出将军夫人为他准备的路引等一干文书证明,牵着马走进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