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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天堂一般华美的白,
地狱一样苍凉的白……
我睁开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世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无边界的迷雾之中,身体异常沉重,意识如坠浓雾般模糊。
这里是……“虚白”?
看着这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我有一瞬间的欣喜:大叔来救我了么?艰难地思考着,我下意识地想要从“地上”爬起,然而下一秒钟,我却发现我并没有躺着。
低下头,我看到自己的身体正以某种角度弯曲着。再细看,这才发现我“坐”在一张血红的欧式坐椅上,椅边和身体被滴着绿色汁液的带刺藤蔓缠绕着,椅上的扶手开满曼珠沙华,而我,正用双手紧紧抓住那些血红的鲜花。
粘稠的汁液从指缝间悄然渗出,沿着椅的嶙峋滑落到地上,冥冥中有一股诡异的芳香蔓延而上,鬼魅一般钻入我的鼻腔。
待我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心里腾地升起一阵恐惧。我想将手从那片妖艳中抽离,却惊现此刻的我使不上任何力气。
我开始拼命挣扎,然而无论我如何努力,沉重的身躯就是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正当我恐惧并愤怒得想要尖叫时,忽然,一把似曾相识的迷离嗓音从四面八方传出:
“别挣扎啦……”
——“没用。”
虚白中现出一个人。
他有着一头金黄的柔软短发,洋娃娃一般的脸庞上挂着诡谲而癫狂的笑容。他一蓝一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猛兽盯着自己即将吞咽的猎物一样。
“霍舒……”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方才那个内敛还会害羞的男生。
他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找到你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
在我身边慢慢地审视了好几圈,他才在我面前停下。看着我的左手手腕,他阴邪一笑:“出来吧。”
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还在挣扎着以图挣脱藤蔓的束缚,此时我的身体可以动了,却发现挣扎得越激烈,藤蔓的刺就陷得越深,最后浑身都被扎出血窟窿,实在疼得没有了力气,我只能瘫在椅子上,任凭鲜血染红衣服,而我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霍舒除了双眼的颜色变了,其余的明明还和初见时一样,可是为什么他能召唤出“虚白”?为什么当初遇到他的时候,我的符和手链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当时他看到我,没有露出任何的恶意?
我分不清他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和江锦他们一样的法师,但是我有预感,再不逃离我将会面临很可怕的经历。
他又靠近一些,仍旧盯着我的手腕:“还不出来?怎么,难道还不想清醒?”他突然从手中变出一把刀刃直指我的咽喉:“你的宿主可要因你而丧命了哟。”
我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宿主是什么?不想清醒是什么意思?又有谁要出来?他一直盯着我的符的位置说话,难道……
我尽可能地往后靠,以避开冰冷的锋刃,刀尖冷冷地翻着银光,我在上面看到我恐惧的脸。
大概迟迟没有动静,对面的人显然失去了耐心。他忽然收回匕首,伸出手在空中虚画一圈,然后往我的袖口上一划,顿时,袖口处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急速往手臂燃烧!
“你干什么?!”我大声尖叫,正着急着怎么把这团火灭了,突然,手腕上红光一闪,火势正猛的火焰瞬间蔫草似的衰弱、消失!
“嗯?”霍舒皱起眉头,一着急伸手就想撩开我的衣袖,却在手指靠近的时候“嘶”一声猛然又缩回来。这时,被火焰烧过的衣袖布料化为灰烬飞散开来,路央旗的手链在烧焦的布料边缘闪烁着妖异的光。
“哼,又是讨人厌的味道。”霍舒看着手链冷冷哼气。他支起手,捏着下巴作思考状,好一会儿,他放下手,恶狠狠道:“既然这样,我直接把你带走吧!”
接下来的场面,我只希望是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他把手扬起,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果决地往下砍!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空中便洒开万千鲜红,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稳稳落在霍舒惨白的手上。
“……啊!!!!”空间中响彻着我的嘶吼声,泪同鲜血交融到一处,一瞬间模糊了我的眼睛,撕心裂肺的痛麻痹了身体和头脑,我宛如坠入冰火迸溅的深渊!
自己的手腕被对面的恶魔狞笑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猞猁符嗞嗞地冒着青色的烟,仿佛有什么要挣脱而出。红色手链从断口处滑下,叮一声坠落到地上。
接下来,意识开始涣散,整个场景都是一层又一层的重影,整个虚白忽然呈现出碎裂状,前方白茫茫的空间急速划开一道金光四射的圆,金圈炸裂,似曾相识的身影直冲进来。
嗡嗡炸响的耳朵和剧烈得快要炸裂的心跳,看不清也听不清,只感觉前面像在播放临死前的电影。
两条人影缠斗起来,金色头发的人渐渐落于下风,最终被无数冰锥一样的东西刺透全身,嘶吼和尖叫和狂笑……空间剧烈震荡,渐渐开始分崩离析。
“莫语……”
“醒醒……”
迷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呼唤我,声音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迷离。
我慢慢感觉意识回流到自己的身体,意识聚集到指尖,指尖可以动,聚集到双腿,双腿有感应,聚集到眼睛……我看到画面缓缓地铺开在眼前。
眼前是路央旗紧蹙眉头的脸,他身后簇拥着许多人,有赵月茹,有许君泽,还有一脸恐慌的老师和同学。
看到路央旗,刚才的画面在脑海里炸开!我惊坐起来,抬手,看到自己系着手链完好如初的左手。
路央旗把我的手复又按下,道:“没事,刚才只是幻境。”可是我明明可以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遍布全身,那是被藤蔓刺伤的痛,被断手的痛,还有……被欺骗的痛!
回想起霍舒的话,我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过来,内心前所未有的愤怒:“你老实说,我符里面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闻言,脸上瞬间结了一层冰,紧闭着嘴唇,看着我一言不发。
“说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带上了哭腔,无论是他,还是江锦,我感觉到一场残忍的欺骗!
这时,路央旗抓住我,把我的手扯开。他深邃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我,良久,才漠然开口道:“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去问江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