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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德全忙走进承晖殿,却见天后一脸怒气,蓝清儿和蓝卓儿侍立在旁,小心翼翼叩头道:
“公子问天后要不要打肉?”
天后正不知如何下台,见苏德全进来便道:
“你们谁也不要拦着,如今也把他宠上了天,不修理一下那还了得?”
苏德全听出了话外之音,便回道:
“天后息怒!小公子一早说过,父母不能选择,现在跟随的主子却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天后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他就是死在这里,也无怨无悔。”
说得天后心如刀绞,想起他抱着自己说“今生只认天后一个主人”的誓言,哪里下得了手去?
只说:
“让他回来!我只说了一句,他便自己跑到廊下等着挨板子,不是宠得过了头,心中断定了本宫不敢动他?”
“天后便赏他个胆子,他也不敢,不过是碍着外人,不肯撒娇低头吧。”
蓝卓儿恶狠狠瞪了一眼苏德全。
苏德全将李孝逸带回到里间,他便跪在那里,凄凄凉凉的请天后恕罪。
天后恨道:
“你心里终究是跟孤隔着一层,平时还好一些,遇到事就在心里自己胡乱琢磨,什么走马灯似的男人?你也拍拍良心说,自从你来了这里,除了他们兄弟两个,你还见过别的什么男人?因为你被打被杀的又有多少?”
李孝逸听了也垂泪道:
“原本也是君臣无猜,可是为着什么又揪住一句话不放?天后要为别人出气,也要寻个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没的见了面就打打杀杀的,好叫孝逸心酸……”
天后怒道:
“这竟是怪了本宫?你的脾气还小吗?”
吩咐人将他头上的一缕青丝剪下来,以儆效尤。
苏德全吃了一惊,没想到天后竟然将此事这般了结,张口结舌的不知如何是好。
便见孝逸冷笑了一声,打开如云的发髻,那齐腰的秀发本就因为荣国夫人已经垂到肩上了,拿起剪子,狠命剪了一大缕下来,摔在天后面前,头也不回的去了。
天后气结,却将那缕头发拾起,用金丝束了,心疼肉疼的揣在怀里。
苏德全见了,也知天后不忍,再看那蓝卓儿一脸得意。
天及二更,天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便撇下蓝家兄弟,命苏德全跟着来到了承晖殿。
远远就听见里面人声喧沸,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偏殿里灯火通明,正殿里反倒黑乎乎的。
透过纱窗,见崔力士并着几个太监正在吵嚷着喝酒赌钱,崔力士面前的金银不少,竟都是大块的金银锞子。
又悄悄推开孝逸的房门,里面只昏昏黄黄的点了一盏灯,他一个人头朝里躺在帐子里,无声无息的一动不动。
窗子半开半掩,夜风吹来,帐幔飒飒飞舞。房间里陈设凌乱,桌子上蒙了一层灰尘。
天后心疼的走到他床头,抚着他肩膀轻轻唤道:
“孝逸——”
却见他回过身来,蓦然见是天后,忙起身行礼,却被天后摁住,搂在怀里道:
“天可怜见,几天没来,竟把你苛待成这样!”
孝逸沉默无语,只将冰凉的脸儿贴在天后胸前,头发蓬蓬着,那一片新铰的痕迹赫然犹在。
天后便责怪苏德全道:
“虽将你调离承晖殿,也不是让你不再管他,难道真的是人走茶凉,你竟任由下人们欺负他?”
苏德全干咳了两声,不敢搭腔。
天后命苏德全去倒杯茶来,苏德全晃了晃茶壶,只倒出半杯凉茶,茶叶碎末子一般。
天后怒道:
“去将崔力士叫来!”
那崔力士闻听忙跑将过来,磕头如捣蒜,只说不知天后到来,有失远迎。天后冷笑道:
“你迎不迎孤也就算了,如何将承晖殿弄成这个样子?难道后庭的供奉少了你的?孝逸不好意思管你们,你们就踩着鼻子上了脸了?”
“天后恕罪——奴才是疏忽了——”
“我看也不是你疏忽,竟是将这些供奉拿去换了银子吧?”
苏德全冷笑着将崔力士的银子包“哗”的一声倒了出来,便见那些整块的金银锞子散将出来。众人都吃了一惊,崔力士忙伏地认罪。
苏德全便斥道:
“你那点俸禄连块银子边也换不来,快说!这些整块金银是从哪里得来的?”
崔力士不住拿眼色看着李孝逸。
孝逸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也别逼他了,他哪里有什么金子,都是孝逸素日赏他的。”
苏德全恶向胆边生,骂道:
“老奴伺候小公子两年多,小爷受了天后多少赏赐,从来都是锁在那个偏殿里,一分银子都未曾动过,如今却便宜了你这奴才!”
天后亦气得脸色灰白,骂道:
“原来做主子的还要向你行贿,你们这几日见孤冷落了孝逸,便一起来欺负他,拿了他的银子,却不好好办事,连口热茶都没有,实在是可恶至极!”
吩咐人将崔力士连同当日赌博的太监们一起拿下,送交内侍省,李孝逸也不阻拦,冷冷的看着崔力士被拖走。
天后命苏德全依旧照顾孝逸起居,再不敢将他放在别的宫监手里。
却说天后将爱郎搂着,拿出那捋青丝道:
“卓儿向孤讨这青丝,孤只怕他使什么巫术咒你,就把这青丝揣在怀里了。”
李孝逸拿着那头发端详半晌方道:
“天后难道不是因着卓儿要臣这头发?怎地倒没给他?”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孝逸自知出身叛逆家族,比不得他们兄弟家世清白,因此处处退让,不与他们争锋,他们要什么都给他便是。”
“难得你如此乖巧懂事,本宫又怎么舍得别人欺负孝逸?”
天后将那头发依旧贴身揣着,金丝缠着,帕子细细包了,益发的金贵。
苏德全置了些酒菜,天后便与孝逸对酌。孝逸受了一番冷落重又获宠,心中感概万千,不由得唏嘘着多喝了几杯。
天后心中歉疚,也劝着爱郎多喝,拿着一个白玉杯子,一口口嘴对嘴的喂,不知不觉间两个都喝了不少。
天后笑道:
“有一个好玩的所在,孝逸可愿随孤去?”
“天后说去哪里,孝逸无有不从。”
面颊绯红,曳斜着一双娇媚的醉眼,看得天后怦然心动。
“周昉善画繁复可爱的美人,孤命他在镜殿候着,孝逸可愿一试?”
周昉乃是当世最具盛名的春gong图画家,天后命他来,李孝逸立刻便知天后的意思。
只是垂头道:
“天可怜见,孝逸已经服了软了,何苦再来作践?”
天后便道:
“此乃人间极乐秘事,何谈作践?孝逸在床第之间是个放得开的人,孤最欢喜不过,因此只想将你的冰肌玉骨留在镜壁上,得空便欣赏一番。”
孝逸踌躇道:
“这人可稳妥否?画作若外泄,或者他出去胡说,臣这一身还有面目出去见人吗?”
天后便道:
“卿大可放心,孤命他将画画在镜子上,只有你我可见,若敢出去乱嚼舌根,试问他有几个脑袋?”
见爱郎迟疑,天后便有些扫兴。站起来道:
“如此良宵美景,这样白坐着真是辜负了。你不喜欢就算了,我还道依你的性子,没有什么不敢的。”
孝逸拉住天后的袍袖道:
“天后这便是怄我了,有什么不敢的?既做了面首,就是让臣当众脱了衣衫也只好认命”。
梳洗了一番,和天后来到镜殿。
这镜殿乃是高宗皇帝特为武后所造,里面四壁和天棚地面都是光可照人的大块铜镜,人在里面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自己,尤其适合夫妇床第欢娱,从各个角度都能看见两人的样子。
高宗驾崩以后,天后的爱宠常换常新,但是作画却是第一次。
既是因着李孝逸丰神俊朗无可挑剔的外形,让天后着迷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也是因为答应了蓝卓儿,要当众除下孝逸的衣衫,又舍不得打骂他,故而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偷偷命蓝卓儿在镜殿外凿一个小孔,向里面偷窥。
却说周昉早已摆好了笔墨纸砚等候在那里,见到天后携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美少年到来,忙跪下行礼。
孝逸见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心下稍安,
“孝逸粗鄙之人,举止疏漏之处,先生笔下超生,千万关照些。”
周昉道:
“公子不必紧张,下官将这画画在东面镜壁上,公子只管做自己的,不必理会下官。”
孝逸心中骂道:
“你在这里,不理会才怪呢!好好的读书人,画的什么鬼画?”
天后安慰他道:
“立刻便好,爱卿且忍耐些。”。
哄着孝逸除下衣衫,让他在那莲花台一张巨大花床上仰面躺了,只在腰腹处遮一袭素绢。
孝逸心中虽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却不敢违拗天后。见四下里都是自己的影子,加上刚刚喝了不少的酒,有些头晕,迷迷蒙蒙的,娇嫩红润的嘴唇半开半合,将雪白的娇躯放松了,一只胳膊垫在颈下,乌黑的头发松松地散开,果然是风情万种,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