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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虞卿见他药力发作,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哈哈笑道:
“我的儿子自然是向着我的,枉你自作聪明,还当桑虞卿的儿子是个傻瓜!”
却见岩葵抱着那个蝈蝈笼子乐颠颠跑出来,看见娘亲抱着蓝卓儿走上竹楼,跟在后面没心没肺的笑道:
“娘亲,这个小哥哥好看,留下他跟岩葵玩捉迷藏好不好?”
桑虞卿回身踢了一脚岩葵的屁股,
“等着,乖儿子,小哥哥明天再跟你玩。”
抱着卓儿走进去,从里面哐当锁上了竹楼的大门,将兴冲冲的岩葵挡在了门外……
次日清早,桑虞卿换上一身鲜艳的苗族褂裤,两条粗粗的辫子盘成一个髻,光光滑滑的梳在头顶,神清气爽地走下竹楼,向着婢女吩咐道:
“看紧了他,没有本督的钥匙,谁也休想打开他手脚上的锁链。”
岩葵在楼下面嚷道:
“娘亲骗人,说好了放小哥哥下来和岩葵玩的,说话不算话!”
桑虞卿抱起儿子笑道:
“岩葵莫急,等过几天小哥哥心情好了,一准放他下来,天天和岩葵捉迷藏。”
放下儿子径自去了。岩葵无奈,踮起脚尖扒着竹楼的窗子向里看,见卓儿只穿着贴身小褂,被锁在竹床上,脸上满是泪水,鼻子一酸,拍打着窗棂道:
“小哥哥莫哭,娘亲说过几天就放你出来!”
卓儿只将脸儿向着里,肩膀抽搐,哭得无声无息。
却说洛阳城内,自从女帝登基以来,武家人才真正的扬眉吐气了。以往武家人虽然占居要职,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毕竟只是外戚的身份。而皇帝登基以后,武家则成了大周的宗室,李唐宗庙则成为可有可无的配享。
那些素日里官阶清贵的武家人更加趾高气扬,这其中便有一位河内郡王武懿宗,因为战场上行动迟缓、被契丹人吓得屁滚尿流,人送外号“骑猪将军”;皇帝登基以后被敕封左金吾大将军,一直执掌洛阳城的屯兵戍卫,乃是武家人中响当当的实力派。
这日武懿宗正在内廷行走,却见前面一队盛大的仪仗,开道的将军吆喝众人及早闪避。那人远远的见了武懿宗,并不打招呼,只是挺着胸脯昂首而过。一架车马上面镶金砌玉,足足用六匹马拉着。
武懿宗怒道:
“这是谁家的车驾,敢在这里装腔作势?”
走上前手指那开道的将军,道:
“你,过来!听见没有?”
那将军走了过来,远远地拱了拱手道:
“王爷见谅,末将护卫主子,赶着去觐见皇帝,有甚事请快说。”
“大周宫廷之内吆五喝六的,车内是什么人?”
——武懿宗冷冷道。
“回禀河内郡王,车内乃是当今皇嗣的第三子——新封的楚王李隆基,因为皇帝闲来无事,急着要见隆基殿下,末将等不敢耽搁。”
那将军回答得虽没有怠慢,言语间却有些骄傲。
武懿宗听说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不由的“哼”了一声道:
“李家的童儿也这么嚣张了吗?还当自己是宗室!”
他这话声音不小,明显是说给车内人听的。
便听见里面一个稚嫩的童音斥道:
“外面敢是‘忽然逢着贼,骑猪向南趣’的骑猪大将军武懿宗吗?缘何挡了本王车驾?”
那开道将军忙挑了车帘,车中央一个粉雕玉砌、头戴王冠的童儿,正是李隆基。
武懿宗向地上呸了一口道:
“奶娃子不知深浅,敢在这里跟本将军叫板,回去问问你老子,见了本王还要客客气气,如何养了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
李隆基却道:
“本王爵位在你之上,何来不懂规矩?更何况这大周天下是我祖母的,我父贵为圣神皇帝的亲生骨肉,难道还要你向这个远房的侄儿低三下四?还不快快让开!”
武懿宗面色大变,却也挑不出孩子话里的毛病,怒道:
“你个小毛孩子懂什么?武家才是当今的宗室,汝父那个皇嗣不过是个权宜之计。早晚要被拿下,到时看你这小崽子还猖狂不的?”
他一个三四十岁的壮汉,跟着一个小童儿斗嘴,本就不甚光彩。如今又说出这种当着众人不该说出的话来,果然又把自己跌了份。
隆基正待反驳,却见孝逸的銮驾从北门过来。此处仅能通过一架马车,看来二人也只能先过去一个。
隆基大声向那开路的家将道:
“去让归德大将军下来见孤!”
那开道的咬了咬牙,心道:
“我的亲亲小主子,这位爷是能随便得罪的吗?”
硬着头皮走到孝逸的銮驾正前方,见培公随侍在侧,摆着手对着他大声道:
“停停停!我家王爷命归德大将军下来见驾!”
远远向着培公挤眉弄眼的。培公见武懿宗气势汹汹地叉腰站在隆基的车架旁边,隆基的帘子挑着,估计有事发生。忙跳下马,走到孝逸的銮驾前低声耳语几句,孝逸听说,竟然从銮驾内飘然而出。
孝逸刚从左军回来,身着铠甲,走到隆基的车驾前面,单膝跪倒,
“楚王千岁,臣甲胄在身,行半礼见驾,王爷宽恕则个。”
隆基笑道:
“归德大将军有礼,平身吧。”
孝逸从地上起来,向着武懿宗道:
“河内郡王立在此处,敢是也来向楚王祝贺的?”
武懿宗在孝逸面前登时没了气焰,打了个哈哈,拱手谄笑道:
“大将军这么巧,也在此处经过?”
孝逸点点头,
“天色不早,皇上还在欢怡殿候着,楚王也要在祖母跟前承欢膝下,就此别过。”
武懿宗忙道:
“大将军请先——”
走到銮驾前面,替他拉着帘子,孝逸也不谦让,坐定后向培公道:
“请楚王先行,咱们随后跟上。”
武懿宗忙闪到一边,便见那开道的将军腆胸迭肚的喊道:
“楚王出行,闲者闪开啦!”
“啪”的抽了马匹一鞭子,隆基的车驾率先走在前面,培公在马上向懿宗拱拱手,喝令銮驾启动。武懿宗眼见得二人的车驾去得远了,方恶狠狠道:
“都是皇帝纵容,姓李的才能苟延残喘。这小崽子现在便这般猖狂,将来杀尽武氏族人的必是此人!”
却见皇帝身边近侍韦团儿笑嘻嘻走过来,
“王爷何必跟个小孩子生这么大的气?君不见原来废太子贤的几个儿子被关在深宫内,每年都要被鞭打训诫,都吓得神经兮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王爷只需扳倒了那个不尴不尬的皇嗣子,这个小崽子还在话下?”
懿宗素日跟团儿捻熟,气恼道:
“怎奈皇帝还是疼爱幼子,侄子和儿子究竟差了一层。这个李隆基又是李唐家族中少见的精明人物,人小鬼大祖母跟前最吃香的,连李孝逸这个眼高于顶的都买他的帐。”
团儿拉了懿宗到旁边道:
“孝逸如今是皇上的心头肉,说不得的谁也惹不起他。皇嗣却不同,皇帝睡觉也睁眼睛防着的便是他。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要了他的命。团儿听说魏王这几天就谋划着动他,王爷何不去助他一臂之力?”
懿宗点头:
“姑娘果然是个有见识的,比那个上官婉儿强百套,那个贱婢除了整天在李孝逸身上打转以外,就没有入得了她的眼的。早晚惹得皇上性起,一刀子捅死了她了事”。
团儿扁扁嘴,哼道:
“李孝逸就是个是天罡杀星,不论男女必是沾着死碰着亡的——婉儿可不是死心眼儿,她的心思早晚都在皇子们身上。当不成王妃,混个昭容、贵人做做,也胜过奴婢一辈子不是?”
“这贱婢打错了算盘,将来的天下是武家的,哪如团儿姑娘跟了魏王——将来十有八九是魏王做太子的,到时候懿宗等都要赶着团儿姑娘叫太子妃。”
懿宗素知团儿和武承嗣关系匪浅,拿话点了点她。
团儿故作谦虚的笑了笑,
“这话王爷可别往外说,大家私下里帮个忙互为犄角也就是了,传到皇帝耳朵里便是犯忌讳的事。”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懿宗告辞出去。韦团儿见四下里无人,偷偷来到了皇嗣子李旦的东宫,敲了敲门,便有宫人禀报进去,不多时被请进了内宅。李旦正和皇嗣妃刘氏和侧妃窦氏下棋,听见团儿来了,浑身都不自在,只好捏着鼻子迎出门来,笑道:
“姑娘好兴致,怎肯光顾我这地方?”
原来自从高宗皇帝谢世以来,李旦和妻子儿女们一直被幽禁在掖庭宫。不管是当那几年的皇帝,还是如今做了皇嗣子,根本没什么两样。
好在这人一如既往的委曲求全惯了,自觉跟哥哥们比起来知足得紧。两位精明干练的皇兄命丧黄泉、一位实诚庸懦的皇兄贬在房州如同惊弓之鸟。眼见得皇侄们或死或贬,关在内廷的也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自己的几个儿子刚刚都被封了王爵,虽然不能自由活动,但也是有吃有喝,乃是世上最高贵的囚徒,因此竟然乐天知命,躲在宫内写写画画,不与任何人争长短。可惜就是这样,外面的人也不肯放过他,如今韦团儿上门,他便知树欲静而风不止了。
刘妃和窦妃早知团儿惦着李旦,心心念念的想做这个皇嗣妃。只是不敢惹她,远远听见了她的娇笑声,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皇嗣好兴致,下下棋,养养花,可知大难临头了?”
团儿坐下来环顾四周,语出惊人。
李旦打了一个冷战,
“姐姐何出此言,我这一向不曾出门,连外人也少有见到。”
“刚刚隆基在外面和河内郡王武懿宗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懿宗还威胁要和魏王合谋,扳倒皇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