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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到得扬州,见大船依旧停在岸边,耆宿等人忙围上来,惊喜叫道:
“大将军可回来了!末将们担心死了。”
拿出一封黑骊山高夫人的勒索信,扬言掳了皇帝身边最得宠的面首李孝逸,没有千万赎金休想见人。原来这高夫人名唤高硕真,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号称天下第一女帝,登基称帝还在则天大帝之前。只不过她出身草莽,带着一队喽啰在安徽、山东一带流窜着占山为王,虽有过几万大军,但已经被打散,如今只是小打小闹,守在黑骊山上抢掠过往商旅豪强,从哪方面都无法与大周皇帝相提并论。
唯有一样,这高夫人却公然立了自己的后宫主位和妃位,让则天大帝自叹弗如。只可惜高硕真的后宫只是几名粗豪的江湖汉子,既没甚姿色,更无才华,不过是屠户出身,能打能杀、身强体健而已。如今这高夫人竟然相中了天下第一面首李孝逸,还色胆包天,居然下手劫持到山寨,颇出众人意料之外。众人便问,如今赎金正在拼凑之中,大将军如何就被放回?
孝逸只是道:
“在扬州城的焰火丛中,早被那被那贼婆娘跟踪,被挟持上山以后,遭那恶女人终日纠缠恐吓,动不动就威胁要毁颜、割舌,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假意应付,一再推脱。却被培公一路跟随,暗地救出,又得了一位苗家大英雄的暗中帮助,好容易险险地脱了身,饶是到了这大船上,还吓得三魂出了七窍,惊魂未定……”
众人听他说得惊险,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正说话间,却见清儿蜂儿蝶儿一般分开人群,直跑到孝逸面前,被孝逸一把抱起,哈哈笑着在地上连转了几个圈子。这清儿裙裾飘飘,身子绵软如絮,抱着孝逸脖子,如同分花拂柳一般,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意乱神迷。
却听岸上一个洪亮的声音道:
“刚脱险境就忘了老朋友,李大哥如何不请在下上船喝杯水酒?”
众人蓦地一起抬头,便见一人大鸟般飞来,凌空挥舞袍袖,远远地在船帆顶端立定。那船帆高达二三十米,在江面上摇荡不定,这人却能蜻蜓点水般的凌空跃上跃下,果然不是俗物,又听声音都是苗语,除了蓝汋儿还有哪个?
孝逸心中暗笑,
“蓝汋儿果然耐不住寂寞跟了来,也好,正是教化他的好时机,还怕他不肯来……”
却变了脸色,万分惊恐向众人道:
“这人始终跟在左近,良善莫辨,一路潜踪跟了来,还不将他轰走!”
汋儿听不懂他说什么,却见众人刷的拔出刀剑,怒目相向,便叫道:
“喂,李孝逸,没有我你如何出得来?这般对朋友好没道义!”
孝逸却扶了清儿向舱内疾走,培公板着脸喝道:
“兀那贼子,再不离开,便放箭了!”
作势命人架好弓弩,也知根本射不到他,摆摆样子而已。汋儿恼道:
“你们两个良心被狗叼了?”
噗地下来,迅疾如电般大头朝下,奔着孝逸背影抓下。众人怕伤着孝逸,哪里敢放雕翎,只是惊呼着躲避。却被孝逸滑似游鱼般躲开,清儿脚步稍慢,被汋儿一把抓着后衣领,凌空提了起来,笑道:
“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来了!这个皮光肉滑的,必是鲜嫩多汁。”
眼光抬起,正与清儿对住,却见清儿在上面惊恐万状、手足无措地望向自己,待两个人目光正对上,“啊呀”了一声,嚷道:
“清哥哥!”
清儿在他头顶看得真真的,也是瞬间惊呆。却被他缓缓放下,比划着走到汋儿面前,抱住他的头颈,使劲顿了顿,泪水夺眶而出。
“可怜的二弟还在人世!“
兄弟两个相拥而泣。众人不明所以,只在旁边静立。良久孝逸在旁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好了,清弟,这般哭哭啼啼的,倒把咱们的大英雄也显得婆婆妈妈的了。“
汋儿放开哥哥,瞪着眼道:
“李孝逸,你什么意思?这般招待恩人?”
孝逸和培公嬉笑着望向蓝汋儿,汋儿方知两人故意戏弄,险些儿发下无名怒火,坏了自家风度。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他本不是施恩图报之人,只是脾气急躁、单纯些,论心机却哪里是孝逸和培公的对手?孝逸命人布上酒席,大开筵宴,款待蓝汋儿。
清儿和汋儿也分离了四五年的时间,彼此见面重叙骨肉深情,又抱过怀卿,胡子拉碴的与那个娃儿嘻戏,仔细端详面容,竟与自己也有几分相像,不由得叹息良久,恍如隔世。
又见席间食物不厌其精,吃了哪一样都不忍放下,不由得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孝逸和众将在旁边轮番大碗的劝酒,只怕汋儿哪里不尽兴。吃罢酒饭,又带上来几名绝色歌姬,弹唱舞蹈,那白皙的臂膀和娇嫩的腰身,琉璃婉转的媚眼,直让汋儿见识了什么是妙不可言,自己那些苗女跟这些秦淮歌姬比起来,简直是泥猪癞狗一般。
不由得抱着这个,亲亲那个,一双精光四射的妙目都不知停在哪里才好。众女见他生得高大威猛,眉眼含情,说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都爱他俊美超凡的相貌,跟他缠缠绵绵的,不知有多浓情。
清儿见弟弟没出息的样子,也不由得好笑。只心疼他流落山林,露宿荒郊野岭,哪见过这许多的人世繁华?含泪给他布好了菜,叮嘱他慢慢用,这些个女人也不急在一时。船上诸将第一次见孝逸引歌姬上船,都不觉惊异。又见汋儿山林野人一般的做派,粗粗豪豪的满嘴苗语,却自称恩人,大喇喇的坐在主位上吆五喝六,孝逸待他甚是恭敬,陪在下手含笑斟酒。
——素日在皇宫内,就是武家的亲贵,李家的遗老遗少,谁曾得过他的好脸色?不免对汋儿的来历俱都好奇不已。
入夜,孝逸将汋儿安置在船上贵宾仓位,命那几名歌姬陪侍,耳听得汋儿欢笑到天明方休,那些歌姬被他弄得娇ti婉转,莺声燕语不断。孝逸和清儿躲在舱内偷笑,清儿比划道:
“哥哥从哪里找到的这个混球?怎么他还敢大咧咧的自称恩人?”
“原本就是,没有汋儿,孝逸绝难全身而退。”
“哥哥要办的事可都妥帖了?难道真的是被这个混球救过?”
“不错,汋儿帮了哥哥的大忙,日后李家的中兴大业也都要着落到你这好兄弟的身上。与我招待好了这个好弟弟,你们兄弟真是哥哥的福星!”
抱住清儿又亲又赞。清儿第一次见孝逸踌躇满志,不由得也替他喜上眉梢,
“不是卓儿那个克星就好,汋儿功夫不错,人却混沌未开,哥哥要教化他,只怕要费一番功夫。”
“你莫小瞧了他,虽然不谙世事,汋儿可不是呆子,哥哥能得他青睐,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他命中注定要和李唐宗室结缘。”
清儿“哦”了一声,却见孝逸不再往下多说,也知趣的不再往下问。总之孝逸哥哥要做什么,只管追随他便是。两人在兰汤中沐浴休整,分离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相思相念如饥似渴。孝逸抱着清儿粉嫩的娇躯调笑道:
“要是汋儿知道了咱们这个关系,会不会也像卓儿那样一刀剁了孝逸?”
“他才懒得理我,忙着那些小娇娘呢!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像卓儿那样矫情,我看你们之间原本也没什么芥蒂,唯有兄弟之间的惺惺相惜而已。”
“但愿如此,我这心里还真是没底……”
“我自喜欢什么人,难道还要他们兄弟首肯?话又说回来,难道哥哥真要带他去洛阳?皇帝早就心心念念的要将我们兄弟一网打尽,这个混世魔王又是谁能摆弄得了的?到时翻天揭瓦,可有哥哥好玩淘气。”
“各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汋儿虽然为躲这个面首,坠落悬崖,历经几番生死磨难,上天却要他大难不死,还练成了绝世神功。居然多年后阴差阳错、鬼使神差地自己找了来,终难和俗世中人割舍得开。就让他万丈红尘中走一遭,品一品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再做他当做之事。”
“明白了,哥哥这是要教化他,不然汋儿虽然混金璞玉,但不经世事,终究也只能是个难成大器的化外之人。——我只怕他日后惹是生非,要哥哥难做。”
“不妨事,凡事多担待些,多劝慰些,汋儿虽然天性豪爽,却不蛮横无礼,更非不可理喻之人,你这个哥哥是他最惦念牵挂的,自然听你的多些。”
“但愿如此,我只怕他发起性子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耍起山林野人的混蛮来,咱们谁又能控制得了他?”
“汋儿心心念念的只想看看洛阳的繁华,你却不知,他在大瑶山那个世外桃源,才是人间绝胜,哥哥估计汋儿必是要游历一番,回去照着那个样子做,才是他出来的本意。”
“自然少不得那些女人……”
清儿哂笑道。
“率性而为,无拘无束,孝逸不知有多羡慕他!”
“可不是,要是哥哥像他那样胡来,如今躺在在枕边的,可不止清儿一个。莺莺燕燕的要多少有多少……”
“你又来,再敢混赖就拿刀子剖出肝胆来给你看,看看孝逸哥哥是不是对你一心一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