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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女见到那人也开始尖声大作,愁云循声望去,却是小军直愣愣站在那里。
他的身上满是粘稠的血液,甚至还有肚肠碎肉之类挂在身上,众女见到这血腥场景,都呕吐起来。
愁云心中一阵黯然,猜想定是少智玉将这僵尸推到半路,符水的效用便过了期限,于是被这僵尸穿胸破肚。若是他出发之前废话少说,幸许来得及也未可知。
小军又动着腐烂的鼻子嗅了嗅,寻找八爷的气味。但此时他的身上满是少智玉鲜血内脏的腥味,让他分辨不出八爷的气味。少智玉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拼着一身血肉,护住了八爷。
但八爷终究是无智之人,他不知小军正在追踪他的位子,见愁云吴相两方罢手,急忙对吴相道:“好汉,劳你打死这兔儿爷,再带我去医治屁股上的伤口,要多少钱,我都给”
这一出声,小军便立刻飞扑过去,一口咬在匍匐在地的八爷的后颈。八爷早已被折磨的心力交瘁,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吴相惊道:“这是绝尸!是绝尸啊!是僵尸里最可怕的绝尸!这里怎么这里会有绝尸!”他惊骇间开始语无伦次,见愁云正负手而立,意态闲然,不由得怒道:“你这人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帮忙?”
吴相说着大踏步上前,一把将小军提起,小军仍是紧咬不松,于是又扯下八爷一块后颈肉。
吴相不怕小军一身血腥,牢牢按住他的血盆大口,一脚踢在他的肚腩之上。
小军虽然被吴相打得口吐绿水,但仍举爪向他袭去。吴相看的分明,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段,抓出小军的手腕,用力一拧。
小军纵是生时也不会拆解之法,更何况现今变成行尸走肉?登时双爪被吴相扭断,软绵绵的垂下。
吴相得意道:“俺已经不知对付过多少僵尸,这东西可奈何不了俺!”说者一把抓住小军的脖子,指节微微用力,就将他的脖子一把拧断。
吴相确实是降妖伏魔的高手,背佛者果然名不虚传。
愁云见陈空苦心策划的僵尸被吴相轻易降服,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刻他若是偷袭吴相,必能将他一击毙命,但愁云实不愿做背后伤人之事。
况且愁云的心底对陈空炼尸之举也颇为不满,怎么这师兄几年不见,做事变得如此不择手段?反观吴相,却是行侠仗义,正义凛然,心中不禁甚是矛盾,不知该站在哪一边。
小军双手软瘫,头也被吴相生生拧断,身体却仍直挺挺站着。
吴相边打量边道:“造成尸变有好几种原因,有时是猫儿越过尸体,有时是选的坟地风水不行,有时是死前有一口怨气散不掉。但这个僵尸,俺怎么觉得是被人用邪术所炼成的?”
吴相围着小军转了几圈,突然发现在他脖子密密麻麻的缝合处插着一根针,针尾连着一张破布,上书“陈空制造”四字。
吴相看的瞠目欲裂,怒道:“这陈空是什么人!炼尸制鬼丧尽天良,竟然还署名!被我撞见定将他碎尸万段!”说着一把拔出银针,用力扔在地上,朝破布上的陈空两字吐了口口水。
愁云不知是怒是愧,只能默不作声,心中对陈空充满了怨怼。
“咔擦”,小军身上传来一阵机括运作的清脆响声,众人正不解间,突然一根两端磨尖的钢管从小军的脊椎处穿身而出,朝吴相射去。
吴相仓促间无法避让,只得抡起一拳向钢针打去。吴相虽然皮糙肉厚,却怎敌得过真正的钢铁?登时手上就被扎了一个大洞。
周吴的身体虽被绑住,但绑不住一身的见多识广,当下叫起来:“这是鲁班术!我的天!陈空这狗贼不仅把这乡巴佬炼成僵尸!还把他内脏掏空装了机关进去!那根银针便是诱饵,要是拔了便触动机关!这狗贼那里学来这一身本事!”
愁云和陈空同窗学艺,知他从小玩物丧志,除了学业其他样样精通。他突然想起一事,急得粗口也说了出来,大叫:“操,不好!这没结束,我师兄最拿手的,便是连弩!”
愁云话音未落,小军身体中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齿轮搅动链条之声。忽然嗤嗤之声连绵不绝,十几根钢箭飞出,插在吴相手肘,膝盖等关节处,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墙上。
吴相一脸错愕,被扎中的创孔鲜血直流,整个人被钉在墙上,他略微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暗想再也无力阻止这凶狠绝尸,眼中竟要流下泪来。
愁云见到小军的后背整个裂开,果然已经被陈空处理干净。向内望去还真有有一部机械,只是不知如何运作。
小军虽然已经是千疮百孔,头颅却仍在不住摇晃。晃动间,脖子上的缝合线渐渐松动,过了一会儿,小军的整个头颅从脖子上落下,囫囵滚了出去。
众人到了此刻已经吓得肝胆俱裂。这陈空竟如此狠毒坚忍,为了替好友报仇,不惜将他的尸身炼成绝尸,再掏空内脏暗藏机关,这手段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还有什么利害机关,更不敢出手阻止,任凭小军的那颗头颅奋力向八爷滚去。
八爷早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此刻还没等到小军张口咬啖,便被吓的口吐白沫,双眼一瞪,死了。
小军的头颅仍红着眼,恨恨撕咬着八爷的脖子。他对八爷的怨恨便是到了此刻也难以消解。
纵然八爷已死,他仍将八爷的肉一口一口咬下,又狠狠吐出。
撕咬间,小军的头颅忽然流下两行清泪,脑中有了一丝清明,不知是真是幻,浮现出陈空扶着自己尸体的场景,他只记得陈空惨然道:“小军,我做了这件事,你就不再算人类的尸体了。我更是再也不配称之为人了。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记得你和我说过,谁敢碰你媳妇,你化成灰也要弄死他。”
暴雨渐歇,经过一夜风雨的摧残,倪二娘的院内积满了水。清晨的柔光照的屋檐上的积雨晶莹剔透。倪二娘望了望自己孩子的棺材,想哭,但泪腺早已无法分泌。
她近来像是老了几十岁,小军活着的时候,村里的闲汉还会经常撩拨她,如今小军过世才七天,闲汉们已经认不出这位白发老妇了。
突然她发现了一丝异常,她看见小军的棺材已经打开,旁边排着一堆小小的蜡烛,但只有一根还燃着微弱火焰。
倪二娘没有太大的波动。反正人都不在了,也许是被饥肠辘辘的野兽拖走充饥,也许是八爷一行尤不解恨,拿去鞭尸泄愤。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能力去寻回小军的尸体了。
她已经太累了。
如今的她仿佛露一弯笑容,吃一口热饭都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责。左邻右舍的卫道士们,会纷纷质问她为何儿子死了,却没有表现的痛不欲生?哪怕她已经走出了阴影,他们也会将她重新推进黑暗,再劝她一定要走出阴影,过上新的生活。
云来客栈下了一夜血雨,此刻仍是剑拔弩张,没人意识到朝阳已至。
小军的头颅紧紧咬着八爷的尸体,这一对地位财富有天壤之别的人,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厮杀着。
被八爷凌辱过的女人们都挤压一起,躲在另一个温柔男人的身后。愁云守护着众女,双眼木然望向窗外。
麻绳仍缚着的两个裸体男人,在昨天之前还是不可一世的玄门高手,但经过一夜腥风的肆虐早已奄奄一息。
背佛者吴相也被愁云小心翼翼的救了下来,但四肢皆损,筋骨惧断,一身武功不知还能恢复旧观否。
愁云对师兄陈空的愤懑再次充斥胸膛,手指在剑柄上竟捏的鲜血淋漓。
突然一位清雅女子从门外匆匆进来,脸上泪光萦然,便如这雨后芙蓉一般。
她看到愁云,像是见到亲人一般,扑入他的怀中,不停抽泣道:“陈空大师为了救我们,身受重伤,被那金甲人逼跳崖自杀了!”
愁云心里一酸,满腔怒火消失殆尽,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手中的长剑也脱手掉到地上。
如烟接着道:“我跑下山崖,沿着河找了一夜……”
愁云浑浑噩噩,再也听不清如烟说些什么。只觉在命运面前,人力实在有限。陈空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是不堪一击。
但他心下还有一丝指望,捡起长剑冲了出去。如烟娇呼道:“愁公子,愁公子”
她吐气如兰,一声微风从她的唇边生起,伴着女子的香气,吹散一屋血腥,拂过仍狠狠撕咬着的小军的头颅,拂过八爷不成人形的尸体,拂过愁云飞奔的侧脸,拂过山岗,拂过河流,拂过农田青葱,拂过白骨累累,拂过大雨初歇的村庄,拂过倪二娘苍老的脸庞,最后拂过七星灯,吹熄了最后一丝火苗。
小军暴怒的双眼渐渐暗淡下来,被炼成僵尸的人,他的中阴身难有善道,但是他笑了,即便已经是一颗腐烂的头颅,众人都看得出他极其诡异的温柔的笑了。
“谁敢碰俺媳妇,俺化成灰也要弄死他”
“媳妇,俺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