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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了妈妈,离开了姐姐、姥姥、姥爷,还有那个,从来也没有和我说过话的小妹妹。这回是真的离开了,可能要等三年才能见一面,不是开玩笑的,不是说说而已。
第一次离家是两年前,上高中的第一个星期,高高兴兴地走了,潇潇洒洒的回来了,没有什么放不下,更没有什么伤感。
这次是怎么了,心里这么空唠唠的,是离家的时间长了么,那有什么,两天是由两个一天组成的,一年是由五十二个星期合成的。
还是走的远了呢?这更不算是什么,吃过早饭出发,晚饭前就到了,而且这一路上一步也不用走。就算是去趟县城,也需要走好多的路,回来后也是精疲力竭的。
而且这次去的是去过的地方,还是在爸爸的身边。虽然晓生大哥不在了,但我早就认得去摘马茹茹的地方,上了一道梁,再下一道沟,过了大沙河再走不远就到了,对!到了秋天我一定去摘好多,带回家给妈妈、姐姐、姥姥、姥爷尝尝,不能忘了给晓梅妹妹一些。
对!不想了,坦然的面对吧。
汽车开进了那个兵站,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又准备出发了。
“金友。”李排长喊道。
“到!”我答应一声,跑步过去,向排长敬礼。
“把你的个人用品带好了,上车!”说罢,伸手一指身边的卡车。
我顿了一下,立即答道:“是!”便跑步到吉普车前,接过了赵班长递给我的挎包和洗漱用品。
爸爸此时已经坐在了车上,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更没说一句话,好像从来就不认识我,好像我是个陌生的搭车客,到了我该下车的时候了。而且有一个警卫员已经坐到了他的右边,就是我刚才坐的那个位子。
那意思就是说:看看吧,没你的地方了,只好请你下车了。
我眼圈酸了,一转身跑步到卡车后面,像一只不被待见了,被赶出家门的小猫,无助的,留恋的,回头望了望吉普车,然后,转过身登上卡车脚镫,蹿了上去。
车,开动了,车上的战友帮我换上了新军装,并递给我一个新背包,真正的横三竖二的背包,后面插着两双解放鞋,还有新挎包和一个装满水的军用水壶。
我们的车,时而远时而近地跟在吉普车后面,继续行进。我坐在背包上无题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忽而想想同学们,想想临近毕业的那些日子,想想那些姐姐同学们或明或暗的塞给我的那些纸条,我数过,似乎超过了我们班女生好多好多,里面不外乎有两张三张的,也不排除有外班的,或高一的学妹姐姐。
我一个也没有打开看,原封不动的被我精心的保存在一个盒子里,一个像姥爷保存烟袋锅子的,那样的精美的盒子里,并托付给姥姥,和姥爷的和妈妈、姐姐存放小梅花、大英格的盒子,放在了一起。并跟姥姥说,第十年的“夏至”那天,再给我拿出来。
脸朝后坐在车里,反正也看不到前进的方向,其实也用不着我看,军人嘛,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其它的少听、少看、少言、少语。
也不对,爸爸就是多听、多看、多言、多语,升到了给首长出谋划策,并且是“我说了算!”的位置。
不过人家一当兵就不是“兵”,人家是从儿童团副团长的职位上转到队伍上的,人家那叫“转业”。
哪像我,带了一伙穿开裆裤的“兵”,每人手里提着一把纸叠的二十响。
我将何去何从呢?
我得从新兵做起,升副班长、班长,排长、连长、......要到他那个职位我得变换十二次。
想着想着,感觉向后闪了一下,要不是被后面的战士托了一把,还真有可能躺那里了。
“金友留下,其他人下车!”车外传来李排长的命令。
战友们都下车了,我从车棚后面看去,觉得这不大的地方很眼熟,我知道这就是我去年来过的地方,在这里“训练”了一个月。
那为什么不喊我下车呢?也许是李排长要亲自带我?那也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车上,除非他跟我一起走。
李排长果然上了车。
“李排长好。”我立正站好,向李排长郑重其事的敬了一个,穿着新军装,带着领章帽徽的,军礼。
李排长伸手指了指我脚下的背包,说道:“坐,坐下。”
我坐下,他走到驾驶室跟前,拍了拍车顶,说道:“开车!”
随着李排长的命令,车又向前行进了。
走了不长时间,在密林深处的一个山坳里停下了。
我拿好东西,跟着李排长下了车,向着里面走去,进了一个像连部级别的院子,伪装网链成了一片,那个屋顶上烟雾缭绕的地方,一定是炊事班。因为经过这一天的颠簸,我早就饿了,已经闻到饭的香味了。
那个门前站岗的战士背后一定是物资库。那个有好几条电线的屋子肯定就是连部。不错就是,因为李排长把我领了进去。
“报告韩连长,警卫营一连一排排长向你报告,指挥部命令,将新战士金友补充到你们连。”说罢,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韩连长。
韩连长拉着那一小段线绳,绕了几绕,打开了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有几张白纸文件,还有一个红色的硬皮小本,那肯定是我的士兵证。
“通讯员!”
“到!”
“去把一排长叫来!”
“是!”通讯员转身跑步出去了。
几秒钟,一排长便和通讯员跑过来了。
“报告!一排长钟雷到。”钟排长敬礼后,立正站好,等待命令。
韩连长看了看钟排长,指了指我,说道:“把这个战士补充到你们排,这是个学生兵,你给我好好的训练他,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他的钢筋铁骨!好啦,领走吧。”
我蒙了,我爸爸哪去了,我得跟我爸爸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吃一顿饭也好,关于那臭豆腐,我又有了新的消息,我得跟他说说呀。
“别看了,金友,这里什么都不存在,只有命令和战友。”钟排长催我了。
诶?爸爸说让我跟他走的,怎么能半路上把我扔了呢?我是跟着他的诱惑跑到这里来的,他怎么能躲了呢?
我巴望了很久的爸爸手里的那个烧饼,终于被他扔了个无影无踪。
我蒙了,感觉是被他坑了,唉,算了,早就饿了,还是赶快投奔一个新主子吧,无奈的和李排长拥抱后,便跟着钟排长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