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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突寿不懂很正常,因为说书也称话本,源于曲,是金元才开始的,在明清时达到了顶峰,陆绩之所以有此一招,也是因为他实在太过无聊了,这个时代基本上没什么娱乐措施,所以顺着顺着就想到了说书这样一种娱乐方式,况且他掌握着《三国》的绝对版权,只用提前把话本交给说书人即可,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著作权法,倘若真的拿出去刊印,那盗版起来可是肆无忌惮的。
人不是天生就会做生意的,关于这个构想,陆绩也思索了良久。
百花坊白天是歇业的,那就意味着这么良好的一处地段,在最黄金的时间里带来不了任何收入,倘若白天能请几名说书先生在大堂里开书的话,那么就能多一份额外的收入,陆绩今天来和屈突寿谈的目的,就是讨论这么一单生意如何分成的问题,毕竟百花坊是人家的地盘。
陆绩和屈突寿讲清楚了自己这个设想之后,屈突寿倒是很平静,他是将军不是商人,平日家里在经营上的问题自有专人负责,都说术业有专攻,他也不清楚陆绩这个想法究竟能不能带来收益,所以在陆绩说完之后,只是大手一挥道:“你有什么想法自己去弄吧,百花坊现在你当家,若是这说书的想法真能有收益,到时候再谈分成吧,都是自家人,我也不会坑你。”
陆绩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话虽这么说,但是该提的还是要提,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讲人情的同时,也一定要讲道理。
屈突寿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稿,捋着短须道:“我更好奇的是,你这书中所写的军略战法、粮草阵型、地理风貌竟然有几分百战老将的风采,不是久居行伍之人断然无此见识,况且你一直都待在桃花村,怎会对这风土人情也这般了解?”
陆绩愕然,屈突寿怀疑的很有道理,这怎么回答呢?
“呃……书生不出门,尽知天下事?”陆绩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
屈突寿不傻,他很不愿意相信陆绩的这个解释,但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确确实实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绝不可能有过从军或是游历天下的经历,所以不愿意相信也得逼迫自己相信了。
“尽知天下事……”屈突寿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叹气道:“好吧,算你们读书人厉害,看来你还真是个鬼才呀,什么都会两手,以后还是得让仲翔多跟你学学。”
陆绩嘿然无语,后世人汲取知识的渠道和广度不是古代人可比的,并不像古代人的知识面这么狭窄,学什么就一辈子干什么,其他的连了解都不去了解,到了明朝开始,朱元璋甚至连每个人的子子孙孙学什么干什么都给人安排好了。
屈突寿一笑,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听说你要搬到魏武坊去了?”
陆绩愕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屈突寿笑道:“我怎么知道的?前几日有个姓张的赌坊掌柜不开眼惹了丘家那小子,愣是被丘神绩那兔崽子把店给砸了不说,还逼着人家赔了一套房子,房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后来关系疏通到了我这里,我自然就知道。”
我靠,早就知道丘神绩这厮办事横行无忌,还带这么明抢的?这不是毁我名声嘛!
“这……赌坊是屈突家的产业?”陆绩小心问道。
屈突寿看了陆绩半晌,这才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屈突家的产业,不过他的后台你也认识,是我手下的旗牌官张甫,那掌柜是张甫的族兄,所以张甫一看到你的名字就报到我这里来了。”
“原来是张大哥的族兄,那我一会儿回去就把房契给他们退回去吧。”陆绩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丘神绩这事确实有些不地道,况且陆绩也没那个脸皮杀熟。
屈突寿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张甫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替他族兄表示了谢意。”
哈?谢意?
陆绩有些纳闷,赔了自己一套房子,还托人表达谢意?
屈突寿看出了陆绩的纳闷,含笑解释道:“丘神绩拿完人家的房契之后,甩下了一句话,说这事儿就算了了,以后再不会找他麻烦,你懂了吗?”
陆绩笑着摇了摇头,摇头并不是代表他不懂,而是恰恰因为他懂了却感到很无奈,这很像后世那种讹人的小流氓,一次宰个痛快可能是那些被讹上的商家们最想接受的损失了,最讨厌那种钝刀子拉肉的,刮完一片再来一片,永远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还会出现给你捣蛋,偏偏我们这位丘大纨绔就像极了这种小流氓,嚣张惯了,而且他的身份还不是这种平头百姓惹得起的,就算是把张甫拿出去恐怕也不够看。
这人是得混蛋成什么样,才会把别人吓成这个样子啊……
陆绩很无语,他前世是从来都没想过会和这样的人交上朋友的,而丘神绩这个人,优点和缺点都很鲜明,他优点让他成为了一个值得交的朋友,甚至透露着一些可爱。可是他的缺点呢,却也很让人厌恶,陆绩有时候甚至觉得,总有一天,丘神绩得在这上面栽跟头。
可是既然做了朋友,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陆绩只能选择全部兜着了,这是做朋友应有的宽容。
“那好吧,回头我会找张大哥道歉的,回头也会嘱咐丘神绩别在找那赌坊老板的麻烦了。”
屈突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那你写这个什么《三国演义》的,应该就是为了凑钱买房子的吧?我听说你从天策馆搬到百花坊了?怎么回事啊?”
陆绩叹气道:“一言难尽啊,和小天女闹了些误会……”
“一言难尽那我就不问了。”屈突寿是个纯爷们,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八卦心,所以也没再追问,只是正色道:“小天女在民间威望甚高,当年陛下还在洛阳的时候,她父亲也和陛下相交颇深,天策馆更是陛下亲口命名的,虽然这些年有些没落了,但是你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
“知道了。”陆绩拱了拱手。
屈突寿轻轻点了点头,复又说道:“新置宅院必然有许多要花钱的地方,你那方法来钱太慢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住进新宅子里呢,这样吧,管家丫鬟家具什么的我回头让老管家给你配上,你收拾收拾就先搬进去吧。”
陆绩愕然,心里有点淡淡地感动,屈突寿的好意是真心的,其实他也很难定义自己和屈突寿一家人之间的关系,要说亲人吧,可能血缘上却是有一些,但是自己是有着独立人格的个体,并不是那个娇生惯养、父母去世就无所依仗的陆绩,可要说是朋友吧,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夹在两代人中间却是不知道和谁是朋友,他那屈突仲翔当小朋友看,可是屈突寿和吴芸又何尝不是拿他当小朋友看呢?
陆绩很矛盾,但是这一家人对自己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陆绩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不合适吧。”
过了半晌,屈突寿才等陆绩放出了这么一记闷屁,话里话外还透着几分生疏之气,屈突寿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小子,到现在了还这么生分,我要是不给你置办这些,你芸姨回头知道了还不得怪我,又不是不要你钱,回头都从你百花坊的分成里扣!”
陆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好吧,回头从我工钱里扣吧。”
“扣个屁!给你说个玩笑你都听不出来!”屈突寿都快气笑了,挥了挥手大声笑骂道:“滚吧滚吧,不想看见你这个没脑子的书生。”
陆绩欲言又止,一动不动。
“想什么呢?怎么还不滚?”
“姨夫,我的书稿,就那么一份……”陆绩指了指屈突寿手边的书稿。
屈突寿愣了愣,刚想把书稿给他甩过去,可是突然想起了陆绩上次离开时欢快的景象,他突然改变了主意,递着书稿的手顺势往桌案上一压,狡黠地笑着。
“滚个屁!给老子留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