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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彻底从西方湮没,东升的月色为大地上涂抹上银白。丝丝冷风侵袭过吴解元的臂膀,身上单薄的汗衫在风中瑟瑟发抖,烧焦的发丝已经结成一团,用手抚梳理也只会拉紧头皮。吴解元索性就不去管那些,谁能从火场里出来还是个美男子呢?
吴解元下意识的摸了摸上衣,这才想起自己的衬衫已经被烧成了灰,连一支香烟都没有给他留下。
“有烟么?”
“有,有,老汉烟。”
一张透白的宣纸被拾了出来,卷上些棕黄色的烟丝,农工刘贵就这样用手掐着将旱烟递了过去。吴解元接过烟卷,用唾液在宣纸边角上沾了沾,然后点燃了一端。
陈旧的烟丝燃烧时发出浓重的味道,相比吴解元的香烟,这种旱烟更加粗制滥造,甚至有种焦糊的味道,但也更加淳朴,便像是家乡的烈酒,喝的是浓浓的乡愁。
伫立了许久,吴解元就这么凝望着这片满布黑炭的田地,注视着,脸上的表情尽显随和。刘贵也陪着吴解元就这么站着,在他心中吴解元是领导上级,领导关怀民众的时候怎么能少得了伴话的人。刘贵一直在等待吴解元和自己发些感慨,哪怕是牢骚也好,这样他便能在一番安慰之后名正言顺的回家吃饭。
“回去吃饭吧。”
“诶,不打紧的,镇长您......”
刘贵方才意识到吴解元原来是和他说话,他的肚子早已打起了退堂鼓。
“我想自己到处转转。”
吴解元推着刘贵的后背,打发着刘贵离开,等到刘贵极其不情愿的溜走之后,便孤身一人漫步在田间。
吴解元并不是心痛这里的庄稼,也不是伤感这些农民,只是有些场景与他曾经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在吴解元的家乡,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田野里种着小麦,虽然吴解元家里是城镇户口,但每到小孩子疯闹的时候,稻田里总是一片欢声笑语的游园。
焦黑的碎屑落在地上,铺满了泥地的表面,再让雨水冲刷一次,变成了粘糊糊的一层。吴解元干脆将布鞋脱了,光着脚踩着泥地上,那种柔软的感觉不禁让吴解元想起一种软体动物。
吴解元年幼的时候,家乡里有种传说,说是用手心在活生生的蛇皮上捋顺几次,以后便没有手汗。吴解元的父亲从墙角挖出来的小蛇,那黑色的长虫在父亲手中扭动成一团,但也无法挣脱父亲的掌握。只是那诡异的扭曲弧度让年幼的吴解元触目惊心。
父亲将黑蛇拉的绷直,蛇嘴猛的张大着,不停的呼扇着,而身体却被拉直的一动不动。提着胆量伸手触摸,蛇皮的表面似乎有层粘液一样的感觉,但事实却是那样的光滑洁净。后来黑蛇被油炸成了肉块,当蛇头被斧子躲掉的那一刻,吴解元从此便再也不想在接触这种生物。
田地里隆起的土堆,是否像极了蛇延展的身体?这一层焦黑的细碎便如同漆黑的细鳞,吴解元宛如行走在蛇身上,但这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吴解元是嗤之以鼻的。
吴解元找回听见李家小孩哭泣声的位置,在那里脱下的衣服已经消失不见,就连皮带也只剩下一块透亮的锁头。吴解元蹲在地上,没有了玉米秆子的阻挡,吴解元能清晰的分辨出当时距离李家孩童的距离。
地上一缕白亮的反光射进吴解元的眼中,瞥望过去竟是吴解元的打火机陷进了泥土里。那块打火机是不锈钢材质的,想毕应该没有损坏,便伸出手来想要一把抓过,而同时一只黝黑的小手也盖在的吴解元的手上。
手背传来的触感,让吴解元顿时心惊,他抬起头看到的竟是一张稚童的面孔正对着自己,而在青稚的脸颊上保留着刻意妄为的笑。
“什,......”
吴解元溜出口的话又被卡在了喉咙里,他的手僵硬的伸了出去,还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柴油打火机却被捡了起来,在稚童青嫩的手掌中不断的摩擦。
“你是谁家的小孩?”
那稚童听了吴解元的话,将眼睛瞪大了凑近到吴解元的脸前,小手胡乱蹭在打火机的打火石上发出“嚓嚓”的声音,火花不断的往外逃。
“你救了我啊。”
难道是李老鬼家的崽子?匆忙间确实忘了那孩子的长相,不过比对一下身材确实有些相像。但李老鬼家的崽子不是让人给送到医馆了么?按理说不能够在这里出现啊。
“你父亲呢?”
月光打在孩童的脸颊上,在深色的皮肤上抛出一块耀眼的白,那孩童的颜色闪烁了一下,转而竟然蹿进了田地的伸出,一瞬间便被灰黑的秆子掩盖住了身形。
吴解元来不及出手抓住孩童,他在田里挺起身子,眼睛扫过那孩童逃窜的方向。那孩童扒着泥土在断裂的秆子间奔跑起来,吴解元皱着眉头犹豫了一刻,他有些厌倦这个不省心的小家伙,人们可以原谅这个小家伙的贪玩,但这个现实能够么?
想到这里,吴解元便迈开步子,泥泞的地面紧紧的拉住吴解元的脚,每拔出一步都要付出莫大的努力,吴解元就带着飞溅的泥点子,在田地里飞奔起来。
“小子,田里有野猪,别乱跑。”
吴解元呼喊着前面灵巧的小影子,抖动的秆子时不时的将孩童的身影隐藏住,过一会便又冒出了头。吴解猛地冲了一段,眼看着就要追捕到了,正前方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影子。
吴解元光着脚在地上划过一段凹陷的弧线,身子便迎着那道影子撞了上去,正好撞了个满怀。在慌乱之中,吴解元的眼帘不经意的晃过那人的脸部。
那带着殷红的嘴角最先扑面而来,接着是那张突兀在黑发中的脸孔,模糊的五官被狰狞的向外推出,拼命的想要脱出头骨的束缚,脸皮上只是素色的白别无他物,是真正意义上的别无他物,连眼瞳里冒充着黑丝。
“咕咕咕——”
暗色的天空中,一片黑羽从吴解元的头顶掠过。此刻,吴解元的头发浸在泥水里面仰望着天空,脸颊上有痒痒的感觉传来,伸手去摸,那黑色的丝发就散在吴解元的脸上,还有压在他身下的白裙沾满了泥水。
靠,怎么可能有那种鬼脸?不可能的啊,怎么可能?吴解元在心中反复的问答,他强迫着自己按照理性来行动。吴解元的脖子一顿一顿的扭向那团黑发的方向,渐渐的,满目都是黑色的发丝,在那发色遮掩的黑洞里面,那张凸出的脸部在一点点发酵。
“去你大爷的。”
吴解元将眼睛瞥向别的方向,猛的用手推开这团黑发包裹的脑袋,身子侧翻着转了两个滚,膝盖支撑地面想把身子提起来。而这时那团秀发里传来了娇气的声音。
“谁啊,还推我!”
那团沾满泥泞的白裙站立了起来,黑发也缕缕牵引而下,一张白色的面具从秀发上滑落了下来,嘴角上还抹着一抹鲜红的唇彩。
苗洁抖了抖身上的水泥,一只手划开遮在眼前的头发,她本来是束着头发的,这下被撞得发套也不知掉在什么地方了,就连本来跨在侧脑边的面具也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