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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依然年轻,我们走过海边。我们在码头的酒吧喝醉,在篝火的微光里哭。讲个故事给你听吧,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他们很老,他们走过海边,他们在码头的酒吧喝醉,然后他们彼此微笑,在篝火旁偷偷地吻在一起。
表演台上,一位中年男人坐在一架简易钢琴前,钢琴上摆着一只玻璃鱼缸,男人穿着洁白的衬衣,领口扎着黑色蝴蝶结,胸前别着一支纸折的血色玫瑰。这位大哥,是李默从路边请来的卖艺人,他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和一个贤惠的妻子。玫瑰,是妻子折的,她想让男人记住,音乐是高雅的事物,即使在街边卖艺,也不能忘了这一点。男人白天在超市打工,晚上在繁华区弹琴唱歌,在李默心里,他不仅是一位优雅的音乐人,更是一抹阳光,一股无限乐观而温暖的力量。
何冰跟李默忙了起来,他们把前一晚做好的甜点全都摆在展柜里任人挑选。
“我要一份樱花慕斯。你呢?”一位女同学说道。
“我要彩虹蛋糕。”
“给我来一份提拉米苏。”人群在甜点前纷嚷起来。
“我要牛奶冻。”
“给我一份薄荷布朗尼。”
“还有熔岩蛋糕啊,我要吃。”
“李默,我要一杯冰摩卡。”
“好嘞。”
“我要吃芒果布丁。”
“……”
一对男女坐在角落里,男的面前是一份草莓大福,这是一种RB甜点,透亮的冰皮糯米将红色的草莓馅拿捏其中,显出好看的粉红色。女人面前放着一杯玛琪雅朵意式咖啡,她正在埋头翻书:“这本《麦田里的守望者》我一直想买来看,但一直都没时间,今天终于找到机会啦。”
身穿灰色西服的黄霭走向表演台,在鱼缸里投了五十块钱,说道:“我想点一首歌。”钢琴上放着纸和笔,他拿起笔写了几个字,“献给这个人。”
男人接过纸,口中默念:“《喜欢你》,献给秋米姐姐。”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谢谢啦。”黄霭离开表演台,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回到座位,李默看在眼里。
男人通过麦克风说道:“请大家安静一下。”
原本嘈杂的大厅渐渐沉寂下来,只有几个女孩在柜台前争吵着究竟选哪一款甜点。
“有位先生,点了一首《喜欢你》,献给一位叫秋米的女士,他说,遇见你,就不会再遇见别人。”
众人一听,掌声雷动,尖叫连连。
李默望向坐在书柜旁正读书的秋米,此刻,她也满脸好奇地望向表演台。
李默暗骂,这王八蛋,简直就是王八蛋,什么不会再遇见别人,简直酸得人反胃想吐。
男人双目微合,手指灵动地在琴键之间跳跃,那宛如雨点落地的琴声苒苒流动,在咖啡的香气之间摇曳心弦。
……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
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
愿你此刻可会知
是我衷心的说声
喜欢你
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男人的粤语唱得非常标准,叫整首歌的韵味更加浓厚,更显多情。人群里掌声片片,李默看到秋米也放下书,望着表演台,微笑鼓掌,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将一坨麻布仍在何冰脸上。
“我靠,你干嘛?”
“累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啥心思,有本事你也点一首啊?”
中午,来捧场的人大多离去。李默算了算,这些人买走了九十六本书,甜点也几乎被一购而空。弹钢琴的男人接到超市上班的电话,离开前对李默说:“今天挣了挺多,晚上会过来免费表演。”
秋米走得早,说要见投资方。黄霭跟在身后一齐离开,临行前对何冰说:“地方太小,有些压迫感,其它凑合。”
秋米反驳:“我觉得挺不错,回去给你们医院的人介绍介绍。”
“那必须。”
望着秋米和黄霭一晃消失在路虎车后的桔子巷里,李默心里颇为失落。
下午的时候,李默接到秋米的短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露骨?大庭广众之下,叫人不好意思。”
李默满脸不解:“我怎么了?”
“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首歌是你点的吗?”
李默暗想,哎呀?看来秋米把黄霭点给她的《喜欢你》当成是我点的啦,这简直是神来之笔呀。
李默淡定回复:“怎么了?你帮了我这么多忙,就不兴人点首歌给你吗?”
秋米回复一个很囧的表情:“那你应该点《朋友》,干嘛要点《喜欢你》?”
“朋友之间就不能《喜欢你》了吗?”李默狂喜,嘴里暗暗夸赞黄霭是进步青年。
秋米许久没有回复。
李默望着头顶的挂表一分一秒地过去,焦急之下问何冰:“假如你跟一姑娘表白,那姑娘特长时间没回应,你该怎么办?”
何冰穿着围裙在水槽前洗盘子,听到李默发问,顺手关了水龙头问:“你说啥?”
“假如你跟一姑娘表白,那姑娘特长时间没回应,你该怎么办?”
“那八成人家对你没感觉,闹不好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有什么办法能化解一下?”
何冰翻了翻白眼珠:“就说是开玩笑,这样还能做朋友,后边慢慢发展,等待时机。”何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问,“你丫该不是给秋米表白了吧?”
“放屁!我怎么可能跟她表白?你见过几个像我这么帅的男人跟女人瞎表白的?”
“那你问这个干嘛?”
“替朋友问问。”
李默点开手机输入:“刚才开玩笑,别往心里去。”
想不到还没发送就收到秋米的回复:“那男人声音非常不错,你把他电话发给我,我们最近筹备了几集微电影,我想让他来演一集。”
李默见状,连忙删掉别往心里去的话:“是吗?那我先替他谢谢你。电话稍后发给你。”
“说实话,虽然觉得你今天点歌的事情有些鲁莽,但我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李默。”
“咱们谁跟谁啊?不客气。”
“那我先去忙啦,回头再聊。”
李默坐在沙发里暗自发笑,何冰满脸困惑:“你干嘛?”
“我替朋友高兴,那姑娘好像喜欢他。”
“畅销书卖的差不多啦,那本《我们都是孩子》已经卖光,是不是该打个电话进些货啊?”
“这些人怎么这么喜欢畅销书?”
“没办法,谁叫人家能写到现代人的心坎儿里。”
“晚上统计一下,明天再进吧。”
“也成。”
“《我们都是孩子》那本书你看过吗?”李默把手机装进裤兜,起身在电脑上点开音乐播放器,婉转的钢琴曲从小店的几个音箱里缓缓流出。
“大概扫过一眼,封面那句话讲的挺好:假如我们都长大了,谁还会记得我们童年的样子?”何冰将洗好的盘子叠在一起,转身放进储物柜里。
“泡两杯茶喝吧?”
何冰将潮湿的双手在围裙上一蹭:“好!”
此刻,门外来了两个小姑娘,看样子像大学生,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她们手挽手站在门前,长发姑娘望着窗上的木牌默念:“黄昏前五点开门,凌晨后三点打烊。一杯咖啡,一份甜点,换一个故事。”
短发女孩说:“你看,这还有一个信箱,上面有字。”
长发姑娘看了看:“写封信吧,免费寄给过去和未来。”
“这家店噱头好多啊,真叫人喜欢。”短发姑娘拿出手机拍照,“进去坐坐吧?”
“好啊。”
二人手挽手进门,走向柜台,李默起身相迎:“欢迎光临。”
短发姑娘拨了拨低垂的刘海问:“你们黄昏前五点开门,现在四点五十六,应该没问题吧?”
“那是正式营业后的时间,今天试营业,没问题的。”
“这家书店我们总来,前一阵子看到这里装修,我们以为是翻修。”长发姑娘调整肩上的书包带,“没想到变成这样。那现在看书的话,是不是必须买些咖啡甜点什么的?”
“虽然换了老板。”李默凑着温暖的阳光低声细语,“但这里还是书店。座位免费提供,吃喝自愿购买,假如你们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感人故事,我愿意用一杯咖啡一份甜点去换。”
“老板真是好人。”短发姑娘望着长发姑娘说,“咱们还是点些东西吧,反正也有些饿啦。”
“这样吧,你们是这家店的第一位客人,你们只点喝的,甜点我免费赠送怎么样?”
短发女孩高兴拍手,转而望着柜台上的菜单:“我要一杯焦糖玛奇朵,你呢?”
长发姑娘细细打量:“我要一杯银针白毫。”
李默问:“喜欢喝白茶?”
长发姑娘点头。
何冰微笑:“喜欢喝茶的小姑娘不多见。二位找个地方坐下吧,我稍后把东西送来。”
于是二人牵手走进店里,在靠近书架的圆桌旁坐下,短发女孩一放下书包就玩起了桌上的铁皮青蛙。
“送什么甜点?”何冰问。
“把最后这两份黑森林蛋糕送了吧。”
阳光的颜色开始变化,从刺目的金色渐渐融化成绯红,如尘雾一般洒在窗外低矮的屋檐上。再过两个小时,夜幕就会降临。这座城市的人们会把更多的往事丢在回家的路上。
李默跟何冰在夕阳里喝着茶,一直到夜色向每个角落蔓延开来。
天色朗澈,能看到漫天星辰。门外,小店的灯箱照亮了一大片空地,信箱上缠绕的彩灯散发着魅惑的光晕。
何冰在电磁炉上煮了两袋方便面,就算是两人的晚餐。
此时,小店的门被推开,走来一个年轻男人,穿着咖色皮夹克,他背着吉他,浑身酒气。
李默起身说道:“欢迎光临。”
“我用一个故事,换一瓶啤酒成吗?”年轻男人走近柜台,沉思了片刻,用右手把前额的头发拨至脑后。
李默跟何冰四目相对。
“不成吗?”
“当然可以,您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年轻男人在表演台一侧的方桌前放下吉他,旋即坐下,用双手搓了搓红彤彤的脸,转而望着窗外,独自微笑。
“这个人不会闹事儿吧?”李默问。
“就他那小身板儿,我一个干他八个,没关系。”何冰在淡蓝色的塑料托盘上放了一支小瓶百威和一只口杯,“拿去吧,我在这儿盯着。”
“一个喝醉的人能有什么故事?该不会瞎扯吧?”
“要是瞎扯,就让丫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