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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喵, 谁的小眼神还没看我! 阳历新年早就过去。大街上, 大家的衣服早就从半长不短的秋衫变为了厚厚的大衣、棉袄。
京市的街角依旧是热闹非凡。学生们的寒假到来,上班族们开始为阴历新年的到来而翘首以盼, 大家都在这天天中, 被无数网络信息包围着。
而“囚禁直播案”, 依旧是这半年以来,几乎每周都会上一次的微博热门。
这一桩被后来称作是年度大事之首的囚禁直播案, 终于将要迎来法院审判的时刻。
克里斯早在几天前就搬回了自己家中, 他在走以前还格外依依不舍,翠眸中流露出几分惹人遐想的眷恋,给了她一个很温暖的拥抱。
“好好休息, 不要太累。”和其他人一样的关切话语, 由着他这张脸蛋美好的人说出,就格外不同。翠绿色的眼珠像是镶嵌在湖水中的饱满宝石,闪烁着动人光辉,太阳光从天上落下,落在这个人间瑰宝上, 他笑起来, 雪白牙齿展露出怡人的美丽。
苏衾答:“好。”
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一瞬, 很快又松开,克里斯目光轻柔,掠过她疲惫的眼底, 似乎想要抚摸, 但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耸了一下肩头,“……那天我会出面。”
他指的是法院审判当天。他们都知心知肚,明白克里斯出现在那里的用意——不仅仅是像蒋崇盛等人那样,为她加油打气,还是为了进行他为她辩驳的最后计划。
克里斯很少和苏衾说他打算怎么做,苏衾只能猜测他是想要在法庭上狠狠地打脸陈旭锋与陈凌峰。
亦或是,其实克里斯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动作——苏衾知道,最近陈凌峰的秘书助理等已经毫无之前的心思与她商量请求和解,陈凌峰所管理的公司已经有不少人员流动,股价也是狂跌。这些操作背后,皆是有他的身影。
克里斯,中英混血,祖上有犹太人的血统,他的祖父是一名伯爵,因娶得一名家财万贯的犹太人而拥有了无数财产。他的父亲是伯爵唯一的嫡子,理所应当地继承了父亲母亲所有的遗产与爵位,而这位风流多金的男人,在中国找到了他当时认为的一生挚爱——那是一名家境优渥,出身良好,长相美丽的中华女性。二人成婚后,伯爵先生又难改年轻时的风流,为克里斯留下了不少争夺家产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克里斯的母亲因伯爵先生的多情而早衰逝世,她在活着的时候就将自己在中国的所有资产留给了克里斯——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克里斯也是等到十岁跟随母亲来到中国休养时,才知道他母亲与父亲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当户对。
他母亲也是家中的独女,备受父母宠爱,若不是遇上了他的父亲,她就算是不婚不嫁,在中国也能够过得极好。
只是她被爱情遮蔽了双眼,相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语,最终死于男人的风流多情。
克里斯继承了母亲的遗产,又在与兄弟相争中,赢得了英国属于他的所有资产。他那已经混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父亲,沉溺酒精与爱*欲,早就被他想办法送至乡下养老。他在两国都有着无人能敌的财力,因而克里斯能够轻松地说出自己可以帮她的话。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属于他的战役早就打响,只是他一直未曾出现在大众面前,未曾以苏衾“初恋男友”的身份出现。
“如果那天我说了什么话,以至于你太过惊讶,”克里斯笑起来,那双翠眼弯弯,“乖女孩,千万不要害怕。”
他揩了一下她的鼻梁,像是很久以前那样,动作轻柔亲昵,苏衾没躲过,她最后只能无奈地看向他。
克里斯朝她眨了眨眼,最后冲她招了招手,说了再见。
客房少了一个人以后,竟然异样的有点冷清,苏衾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喝。
温水入腹,她觉得周身慢慢笼罩起疲倦与困意,陈奕的话仿佛还在她耳边。那位年长、负责的法律工作者,曾给她这样的意见。
“我们尽量往非法拘禁、侮辱、虐待罪的方向进行诉讼,数罪并罚才有可能让他获得最公平正义的教训。”
“如若他方律师说了什么对你名誉有所损害的话,我们不要去理会,一切有法律与正义为你做主。”
“关于他本人是否患有精神病等等……我相信,法院与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他在三十天有足够清醒的时间,但他依旧执迷不悟……”
“……”陈奕还说了很多。
她的回答是一个感激不尽的微笑。
……
苏衾闭上眼,揉着眉心,这些天的困乏在这一刻击中了她。
她最终抵挡不住困意,垂着浓长乌黑的眼睫,酣然睡去。
*
看守所。
陈凌峰在开庭前一天,再次来到这里看望陈旭锋。
事实上,他本是有办法利用精神病诊断书让陈旭锋取保候审,在医院进行休养调理,然而他这个想法刚说出口,就被陈旭锋拒绝了。
他拼命想要护住的弟弟,用仓皇失措的眼神看着他,泪水滚落自衣袖,他那张和他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因为失眠、困倦、痛苦而显得苍老无助。
陈旭锋说:“哥,我后悔了。”
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泪水沾湿了眼睫,他露出牙,笑得像是哭的样子,抽噎说:“我想她……”
“我要在这里,我想让她再来见见我……”
陈凌峰为他的执迷不悟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好笑,他失望地看着他,这个他几乎是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们自父母离世后就相依为命,他宠爱他,他把他当作此生最亲近的亲人,他为他解决所有事,哪怕他犯下一次次的错。
而今,他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早就不爱他的女人痛哭流涕,为他犯下的错而忏悔。甚至自杀,然后用这张无辜可怜的脸恳求他,说,哥哥我求你,让她再来见我一面。
陈旭锋是用圆珠笔捅进自己的手腕,当晚血就流了一地,他或许并不是真心想死,只是想借此机会表达自己的后悔。
狱警将他救下送入医院,等到创口快要愈合结痂,他设想中能够来见他一面的苏衾,从没来过。
而明天,将是他们自离开地下室为止,第二次见面。
陈凌峰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陈旭锋眼神空茫茫,他好久才应他:“什么?”
“明天开庭。”陈凌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他似乎长长久久地叹了口气,这叹息声未曾被陈旭锋察觉,也或许,他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陈旭锋眼睛陡然放光,他痴痴喃喃:“她会在吧?会在吧?”
陈凌峰从喉中发出低低的笑,他忍不住,实在情难自禁。他严厉地看着他,嘲意深深,却在这一刻显得灰心丧气。
“当然,她会在的,”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她和我说过什么你知道吗?”
“她要看着你亲眼进监狱,陈旭锋,你告诉,你现在还想着看到她吗?”
陈凌峰破了音,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眼眶滴血,愤怒与伤心在胸腔中满怀,他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闭上眼,颓丧地自语。
“他们说你是疯子,我无话可说,你确实是个疯子……”
陈凌峰第一次在陈旭锋面前袒露出自己的脆弱来,他兀自说了下去,“我是怎么让你成了这个样子的?”
“旭锋——你告诉哥……”
“哥该怎么样才能护住你?”
他眼中有泪水滚落,最终,他抑制不住内心深处弥漫的痛苦,嚎啕大哭。
这个有着英俊脸庞,被许多人称为是最年轻有为的总裁,鼎达房产多年的掌权者,终于在他面前掀露了所有丑陋、难堪的内里。
他赤条条地把所有可怜、不堪一击展露给他。这个举世他唯一的亲人。
某一刻,他也无依无靠,只能放任自己在已经疯掉、失去神志的陈旭锋,他的弟弟面前嚎啕。
陈旭锋呆呆地看着他,他想伸手碰碰他,但是玻璃隔绝了他们之间更亲近的动作。
就算陈凌峰再有权有势,他也没有办法回回与他见面时,都避开警察与玻璃门。
这位年轻,执迷不悟的青年,终是在兄长的大哭中,慢慢慢慢地恢复了神志,他低低声喊他。
唤他“哥”。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是裹在了很厚很硬的铠甲下,他绝情地看着他的亲人为他奔波劳碌,而他自顾自地沉溺于幻想中的世界,他渴望见到苏衾,于是在现实里,用这幅样子面对着所有人。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在陈凌峰的痛哭下妥协,他像个缩在龟壳下的乌龟,探出了一点点的身躯。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陈凌峰泪水未擦去,他早就没那么体面,虽然衣着光鲜,可精神气难看到极点。他那双漆黑的眼里是潮湿的水汽,他哽咽着,毫无形象地看着他。
他问他。
“你还爱她?”陈凌峰大声质问他,声音破碎得不像话,是被痛苦与疲惫割碎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死心塌地爱她,护着她?她有那么好吗?”
他愤怒于蒋崇盛等人对他在各个方面上的打击,他无力还手,他因此受挫。
陈凌峰感到了痛苦,他因自己的无能为力,因陈旭锋的爱意不渝而感到绝望。
陈旭锋停下了摩挲玻璃的手,他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好久好久,才失神般笑出声来。
他唱起歌来。沙哑的声音,动人的情歌。
他小小声地哼,笑容一点点变大——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过去他是学校有名的校草,唱歌动人,不知道靠着这副嗓子迷走了多少少女的心。
但如今,他唱得一点也不好听。
他像个乞丐,沿街卖唱般,用着嘶哑的声音,缓缓地哼唱。
但即便他唱得不好听,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听到了。陈凌峰也呆住了,他泪还在纵横交错地流,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愿凭爱意将她私有……”
陈旭锋啧了啧舌,最后大笑出声,他哽咽地唱道:“我愿凭爱意将她私有……我愿……”
但她不愿。
于是,一个在铁窗外,一个在铁窗内。
他那样可怜,不惜伤害自己,恳求她来见他一面。
可她……不愿。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他最后哭着唱,埋掌恸哭。
如今他已经做上了省厅刑侦大队队长,而他也已经是中级法院的副院长。
“驰云,你怎么和苏衾在超市被拍了?”赵召燃一口京味儿,熟稔地念着林驰云的名字,“我家一小孩让我把这事处理一下,我想来想去还是先问你一句。”
林驰云当时和赵召燃住一个寝室,但赵召燃比他大了得有五六岁——他直博就读政法大学,彼时林驰云才上本科大三。两人年纪差得挺大,但关系却一直很好。
赵召燃欣赏林驰云的正气凛然,为人处事皆挑不出错处。他未来要认识的人很多,他林驰云算是其中一位最值得相交的对象。
林驰云皱了皱眉:“没什么,只是她在超市,我碰巧遇见,她感谢我,后来请了一顿饭。”
草草几句话,毫无暧昧地说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赵召燃便明白这事儿纯粹是路人在作妖。他骂了一句这无中生有的造谣,叹了口气,又问:“不介意我问问,为啥她不戴口罩和你说话吧?”介于家里侄子和苏衾谈过恋爱,赵召燃对苏衾谈不上有好感,但也不会刻意给她污名。
他只想问清楚,为什么苏衾不戴上口罩,这不是避免了很多事嘛?
亦或者,她是想借着露出脸蛋来,达到什么目的?
不能怪赵召燃想太多,当初赵英和她在一起,家里人都没管——因为苏衾真的还算个不错的恋爱对象,她绝不亲口提要什么钱财贵物,甚至有时候还给赵英买了不少奢侈品。
赵英在家里被管得严,手头能拿出来的流动资金怕是还没有苏衾的多。
苏衾也有点大姐姐“包养宠爱”小男孩的意思,十分乐意将赵英身上的行头换个遍——皆是高档品。他那做设计师的侄女婿回国时,还大惊过他身上的一个领扣有多昂贵,又有多难买到。那时候全家人才知道苏衾和他在一起,占便宜的还是赵英。
后来他们分手,苏衾又与王实在一起。他们全家都没问赵英他们分手的原因,当然,那时候赵英也不算难过,只是略有失落而已。到后来他又谈了一位同校的学妹,后来没过半月又分手,他们才从分手买醉的赵英口里知道,是他先说的分手,而分手原因有点奇怪,又有点滑稽可笑——
“苏衾姐姐太好啦,我初恋是她,我怕未来的结婚对象不是她,我会难过到哭死的。”
“当然学妹也很好……只可惜她绿了我嘤嘤嘤。”
英俊小伙抹着眼泪,哭哭啼啼说。弄得赵召燃等家人哭笑不得。
赵召燃心中也对苏衾存了个不好不坏的印象——大致就是,一个很会撩人很会勾引人的女人。
好坏谈不上,赵召燃也明白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他只是想问清楚目前这件事儿而已。
林驰云答:“她很认真,说话时候怕戴着口罩不礼貌。”他能看出她想的是什么,因为某种原因,他不是很愿意再让人觉得她是个坏女人。这是他小小的私心。
“当然,也有见到我这个恩人想要感激时的慌张,她忘记了要戴口罩。”
赵召燃:“……”
他沉默片刻,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口中的偏颇之意?他只是稍稍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可别把她太过放在心上,这事儿中院和检院会负责,我晓得你最近还有别的案子,还是少和她接触点。”
“我怕你就像我那傻侄子似的,爱上匹野马,可惜家里没有草原~”
最后还唱出来了。
林驰云被他这番话逗笑了,紧接着又听赵召燃说道:“最近检察院已经把案件移交给法院了,就等公诉,再过几天你就会收到消息。”
“这么快?”林驰云诧异于检察院移送案件的快速。
赵召燃含糊不清道:“你晓得,这事影响有多大,上头施压了……还有不少群众都举报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带来的恶劣影响,总之是人人自危,这事赶紧解决对大家都好。”
林驰云敏锐,听出他口吻中的另外含义,他低了声音:“什么意思,受害者也被举报?他们究竟想些什么?这事苏衾明显是无辜的受害者不是吗?”
“是,我也承认,苏衾何其无辜,但别人怎么想?你现在去大街上问问,提起苏衾这个名字,谁不会说她是个坏女人?是咎由自取?”赵召燃明白他的气愤,可他还是把这一切掰开给他看。
“当然,举报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我们哪能做什么事?只是她的日子会不好过而已,旁人的谩骂、侮辱,她还是得硬生生受了不是?”
最后挂断,赵召燃还这么说了一句:“我那傻侄子人在国外还记挂着国内苏衾的安危,这一看事儿不好,就找了人脉给你俩解决了。”
他这话说的意思很多,一为感慨赵英对苏衾还是有感情的——不管是做姐姐还是做恋人,二为不希望林驰云也跌进苏衾这个坑儿,他人在圈内,苏衾的对象几乎全认识,一个还是他家傻侄子,便更明白苏衾的魔力有多大了。
——只单单从赵英口中,就能知道她平日对恋人有多好,又是个多么出色优秀的恋人对象。
他怕啊,这个正人君子林驰云爱上苏衾以后,会不会也变了个样?
而他最怕的,还是林驰云会因苏衾,爱而不得,就此受伤。
*
赵召燃转述这些和林驰云说的话,赵英听过后,很是感慨地说了一句:“不愧是苏衾姐,为人处事总是这么认真。”
赵召燃:……???
浑小子你哪里得出的结论呢?
赵英慷慨解难:“我之前和苏衾姐的前男友们都说过话,大家在酒桌上都是好朋友呢!像是王总哈酒就很厉害,也是最喜欢苏衾姐滴,现在还记挂着姐呢,想要再续前缘,不过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因为姐不吃回头草的。”
哈?感情你们前男友们还组成了联盟会?咋滴,是复仇者联盟啊?
赵召燃听得一愣一愣。便听赵英失落道:“苏衾姐姐啊,对每一个恋人都很好很好,我总觉得我初恋遇上她,是我这辈子遇上最幸运的事,也是最倒霉的事儿了。”
“她一旦把你当朋友,永远安静、礼貌地与你说话,像是和林警官说话那样,忘记掩饰自己再正常不过了;而一旦成了恋人,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永远把你当作这段恋情维持时间内,最重要最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