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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姬氏,出自大燕世家门阀的姬家。
在大燕,姬家同姜、元两家,并称为外戚世家,这三家与皇室帝家存在长久而复杂的姻亲关系,很有番势力。
与之相对的,便是儒学清流的高门,其中又有右相苏家为首。
另有将门世家北堂家族,这家多出将才,在军中颇有威名。
这些信息在卿酒酒脑子里转了一圈,她脚步缓慢地踏进殿中,顿时一股子合欢香的味道扑入鼻尖,带着化不开的甜腻。
她揉了揉鼻子,瞥见殿中角落三足兽耳的香炉,香烟缭绕,盈盈盘旋。
“长乐县主,见娘娘何以不跪?”雨秋冷喝一声。
卿酒酒嘴角扯开冷笑,她看了雨秋一眼,又瞟了殿中上首位置的女人。
一袭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髻上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左右小指戴掐丝珐琅五彩护甲,清贵威仪,雍容不凡。
卿酒酒双手放腹部,朗声道,“臣女长乐,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她的礼这会倒挑不出错来,只是双膝在跪下之时,痛的卿酒酒小脸发白。
这痛她能忍,从前学硬气功之时,比这更痛的都受过,她刚才跪的两个时辰,权当是在练功了,毕竟,这身子体能实在是差了些。
皇后姬氏像没听到一般,她拉着手边的一贵女,声音柔和的道,“敏儿,可不兴十天半月才进宫来看本宫一次,需得三五天就要过来,不然,看本宫不饶你。”
那叫敏儿的贵女年约十四五,面容娇美端庄,身上一股子的大家闺秀气度,真真的京城贵女风范。
殿下的卿酒酒就那么跪着,她知道皇后是想打压她,故而难得隐忍下来。
她也对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愤恨不满,可一个社会的进程,并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加速推进的,即便她来自异世,脑子里有更先进的理念。
她压下心头那点不甘,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更像土著。
皇后拉着敏儿又叨唠了片刻,敏儿眼尾一扫卿酒酒,嘴角浮起淡笑。
她以帕子掩唇,轻笑道,“哎呀,姑母,殿下还有人跪着呢。”
皇后才似恍然大悟,她茫然地转头,看了卿酒酒一会,忽然问,“殿下是何人?”
雨秋站出来笑道,“回娘娘,殿下的是皇太子殿下亲封的长乐县主,平忠王府的大小姐卿酒酒。”
“哦?”皇后皱眉,“怎生的这般相貌,本宫记得,平忠王的前王妃秦瑶过去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雨秋笑意不变,“听闻长乐县主在边南生活了十年,近日才回京。”
故而,形同蛮夷又有何奇怪的?
雨秋话下之意没说出来,但谁都懂。
敏儿拉着皇后的手,瑟缩了下,“姑母好吓人。”
卿酒酒将三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她阖下的眼帘中寒光一闪,在掀起之时,眼梢含笑,眸生春晖。
“娘娘说的是,臣女有负所望,没像着生母,也没像着生父,至于长成这样的相貌,实不是臣女的选择。”她说的不卑不亢,软软的将所有的嘲讽都顶了回去。
皇后尖锐的小指护甲一动,她扬眉道,“说的有理,起吧。”
直到这会,她才懒懒得让卿酒酒起来。
“谢娘娘。”卿酒酒捏着拳头,缓缓站起来,双膝又冷又痛,针扎一般地痛到骨头缝里,目下又只能这样站着,要换个人来,约莫早殿前失仪,晕厥过去了。
卿酒酒暗自吐息,调整呼吸频率,放松身体,让脑子想点别的,将痛感降到最低。
然贵女敏儿走下高位,到卿酒酒面前,绕着她走了两圈,忽然皱着眉头道,“这就是姑母给十表哥指的媳妇?”
皇后一愣,“敏儿,休得胡说。”
敏儿却是不依,她跺脚,娇憨道,“敏儿听父亲说的,十二年前,姑母给十表哥选了平忠王府的大小姐,不就是她么?”
卿酒酒心思暗转,这叫敏儿的贵女能管皇后叫姑母,那便是姬家的姑娘,嘴里的十表哥,不难猜,定然是皇后所处的皇帝幺子十皇子无疑。
只是现下十皇子并不在京中,听闻,两年前,十皇子以十六岁幼龄投身军中,如今镇守在大燕最南端,那地方比之边南的环境还恶劣,漫天戈壁风沙,寸草不生。
皇后却是沉默,她脸上笑意淡了,挥手道,“时辰也差不多了,雨秋领敏儿去偏殿休息。”
敏儿面色一凝,她屈膝行礼,甜笑道,“那姑母,敏儿先退下了。”
雨秋领着敏儿下去,临出殿门,她回头看了卿酒酒一眼。
偌大的凤坤正殿中,只余卿酒酒和皇后,并少少的几名宫娥。
“赐座。”皇后展袖,那袖摆上以金线绣着凤凰于飞的图纹,耀眼夺目。
“谢娘娘赐座。”卿酒酒面无表情,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
这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此等伎俩,休想得她的感激。
皇后单手撑额头,隔好一会才懒懒的道,“卿酒酒,你可知本宫为何叫你来?”
卿酒酒敛下眉目,低眉顺眼的如收拢利爪的野猫,“臣女不知。”
皇后眼神锐利一丝,“刚敏儿的话你也听到了,多年之前,本宫与你生母秦瑶在闺中之时,尚有几分情意,后来你们出生,秦瑶在平忠王府过的艰难,本宫想着拉她一把,便说过,将你指给十皇子的话,所以…;…;”
她顿了顿,“你眼下是如何作想的?”
卿酒酒心下讥诮,真和她生母秦氏有情意,还一见面就给她下马威?
不过,她嘴里不咸不淡的道,“臣女惶恐,此等事,臣女闻所未闻。”
皇后疑惑,“你父亲,平忠王或者你继母苏氏没跟你提过?”
卿酒酒眼珠子一转,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臣女能回京城,那还是皇太子殿下给的恩典,父亲和母亲,其实并不想臣女回来的。”
果然,皇后眼底划过幽光,“此话怎讲?”
卿酒酒翘起小指,敛了下耳鬓细发,就这瞬间,她已经想了很多,皇后显然和皇太子不是一个阵营的,且还是敌人,卿明远站了谁的队,她不知,但皇后既然十二年前,指了她和十皇子的婚事,那么对平忠王府,还是存了几分拉拢之心的,可如今若是她对皇太子更感激、更亲近呢?
她道,“臣女在边南遭到不知名的私兵袭击,差点死在那里,好在是遇见了皇太子,皇太子仁慈,救了臣女一命,又见臣女带着傻胞妹在边南过的艰难,便允臣女回京的,臣女是感激皇太子殿下的。”
皇后眸色冷了几分,她见卿酒酒脸上毫不掩饰的感激之情,心头暗骂了声,蠢货!
卿酒酒装着不懂事的道,“若是今日能在娘娘这里见到殿下就好了,臣女也好当面道谢。”
皇后道,“皇太子是在东宫,轻易不会到本宫这来的。”
说起这点,便是皇后心头永远的刺,如鲠在喉多年,拔都拔不出来。
她的儿子,两个嫡子,竟然比不过个贱人的种,东宫让人鸠占鹊巢,想想她就恨的心口发痛!
不过,皇后心思深,半点都不露。
她忽而说,“本宫一见你,就想起秦瑶,那可真是个可怜的倾城绝色人儿,是以,本宫将你胞妹也接进宫来了。”
卿酒酒面色一凛,她抬头目若鹰隼地盯着皇后,冷凝的冰霜缓缓爬到她的眼梢,结成锋锐冰花。
“姊姊!”卿蜜蜜的嗓音从殿外传来,跟着一道人影冲过来,想扑进卿酒酒怀里,可让身后的小太监死死拉着。
“姊姊…;…;”卿蜜蜜眼圈发红,无措地都快哭了。
卿酒酒心头发劲,整个胸腔都像被人捏着一样,她眼不错地看着皇后道,“娘娘,真是爱护臣女,臣女好生感动啊!”
感动的,恨不得现在就杀人!
皇后目光落到卿蜜蜜脸上,招手道,“过来,本宫好生瞧瞧,这张脸,才真真像秦瑶,漂亮的像花一样。”
小太监几乎是用拖的将卿蜜蜜往皇后那边拽,卿蜜蜜半点都不懂,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姊姊不理会她。
卿酒酒捏紧拳头,她深呼吸一口气道,“蜜蜜听话,姊姊在这呢,乖乖得让皇后娘娘看看你。”
卿蜜蜜不闹了,她让小太监拉上高位台阶,站在凤椅下,歪头看了会皇后,又转头看了看卿酒酒。
卿酒酒朝她露出安抚的浅笑。
皇后伸手,冰冷的护甲划过卿蜜蜜娇嫩的脸,“是个好相貌,想来你脸上要没那痕迹,约莫也是个好的,真是可惜了。”
卿酒酒赶紧道,“生来如此,臣女不可惜,只是臣女如此陋颜,却是有负娘娘昔年美意,怕是配不上十皇子殿下了,还请娘娘收回当年成命。”
尽管她知道,皇后想要拉拢平忠王府,就绝对不会放弃这个联姻的机会。
“傻孩子,皇上还金口玉言呢,哪里是能收回就收回的。”皇后悠悠的道。
闻言,卿酒酒心尖发寒,她自然是不能嫁给十皇子的,皇后又不愿意放弃平忠王府,那么唯一的解决法子,便是她这个嫡长女要么给府中其他嫡女让路,要么就是带着嫡女陪嫁!
皇后看着卿蜜蜜又说,“想当年的秦家,百年皇商,多奢华风光…;…;”
卿酒酒唇边勾起冷笑,皇后这话,便是不会放弃她,毕竟秦家人如今虽然在京城毫无踪迹,可万一哪天又冒出来了呢?毕竟百年的皇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秦家背后没有点不可告人的家底?
可卿明远那蠢货,不用想也知道,绝不会让她带着其他嫡女陪嫁,这样一来,便只有弄死她以绝后患这一条路!
其实若是有更大的利益驱使,皇后也是能放弃她的,她就像个棋子,在皇后手里,可用可弃,形同鸡肋!
脑子里想法再多,心里再是不甘愤恨,卿酒酒脸上半点不露,在这皇权时代,她到底还不是站在山巅的强者!
然而,仿佛是双生感应,旁人不知晓,卿蜜蜜却能察觉一点,她虽不懂,可也知道姊姊很不开心,很难受,很生气!
造成这些的,都是面前这个人!
卿蜜蜜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一沉,谁都没想到,她突然一把抓住皇后的手,张嘴就咬了下去!
“啊!”皇后猝不及防痛呼一声。
那一口,当场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