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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全国人大代表,全国劳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优秀党务工作者,这个企业我不接谁接?”田长发说。
“全公司职工干劲十足,都想参与企业管理。”肖玲说。
从田长发进入包间的一刻起,肖玲就开始忙活开了,一会儿给田总要一头蒜,一会儿给田总的茶杯里添点水,一会儿给田总送几张餐巾纸,田长发始终像没看见一样,对着申一甲和朱艳,不停地论述着企业民主管理的重要性。
“申主任,我单敬你一杯。”田长发说,“小伙子年轻啊,现在是英雄不问出处,成功不在年龄,我已经五十多啦,真羡慕你的年龄啊。”
“田总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机关小干部,你可是大企业家啊。”申一甲说,“成功就更谈不上啦,像您热电公司,把温暖送到千家万户,造福全市人民,这才是真正的成功啊。”
“这一行不好干啊。”田长发放下杯子,“不论供热价格定到多少,用户都会觉得贵,就算让大家都免费用,还是会有投诉,这家嫌温度不够了,那家又嫌太热了,矛盾很难解决。但如果供热企业一直亏损,亏损到没有人愿意经营的地步,最终居民无热可用,吃亏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申一甲关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热电公司毕竟不比别的企业,公益性的民生企业,如果企业改革了,产权变化了,还能保证老百姓的供热吗?”
“这些事不用政府操心,只要市里同意的我们的改制方案,把把热电公司交给我们,剩下的事,我们做。”田长发说着,独自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现在全国的供热企业都是政策性亏损。为什么这么说呢?供热价格是政府定价,政府在定价时必须要考虑用户的承受能力,所以供热价格带有公益性质。”
肖玲在一旁说:“对供热企业来说,工资、煤价、设备维修都是市场价,水涨船高,企业只能靠自己消化,企业用水、用电都享受不到公益性行业的优惠,所以供热企业很难盈利。”
申一甲一听,这个肖玲的小缝溜得很严实啊,田长发想说而没有说的话,都被她说了。
“我怎么听说,供热公司的收入,国家是免税的,这样能减轻一些压力吧。”申一甲问。
“再减税也堵不上供热公司的大窟窿啊。”田长发说,“到现在为止,我们供热公司由于历史原因和政策性因素,已经亏损2.6亿了。”
田长发合盘托出企业的亏损额,倒让申一甲有些意外。
“为什么会亏损那么多啊?”申一甲知道热电公司亏损,却没想到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就得问政府了。”肖玲说,“我们市的万方科技号称上市公司,连企业的流动资金都拿不出来,现在炼油厂没钱维持正常生产,我们热电公司已经借给他们五千万,就像打水漂一样,连个动静都没有,蓝河好几户企业都在这样替他们背黑祸。”
田长发叹了口气,申一甲觉得这件事看来是真的了,否则田总决不会保持沉默。
“上市公司怎么会没钱呢?真是见鬼了。”申一甲的思路本来在热电公司改制上,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个万方科技,他的脑袋立刻有点大了。
万方科技前身是蓝河市第一家上市公司蓝河化工,前年忽然发生股权变更,万方公司成了大股东,万方科技麾下唯一的实体企业炼油厂是蓝河市的支柱企业、财税大户。
“蓝河化工原来只是发展慢一点,现在换了大股东,就不是慢的问题了,基本停顿下来了,我真不知道搞这样一次股权变,到底有什么意义。”田长发说,“我们热电公司原来只是小亏损,自从把钱借给炼油厂当流动资金以后,也是到处借米下锅,现在亏损越来越多。”
申一甲听田总的意思,热电公司亏损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万方科技才对。
申一甲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一点了。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能不能去炼油厂看看呢?炼油厂隶属于上市公司万方科技,虽然不是这次蓝河国企改制的对象,但对这次改制有间接的影响啊。这样先去炼油厂,原定的白酒厂就要往后推了。
申一甲看了看朱艳,端起了杯子:“田总,谢谢款待,下午还要接着走,今天就到这里了。”
“不急,不急。”田总也端起了杯子,让肖玲上些主食来,肖玲快速起身,离开了房间。
申一甲与田总碰了杯子,准备等朱艳吃完主食就出发。
肖玲还没回来,主食就上来了。申一甲不仅暗暗佩服热电公司食堂的效率,好像受过专业训练似的,不比任何一家酒店差。
申一甲与田总闲聊的功夫,肖玲回来了,把两个信封交到了田长发的手里。
田长发看也没看,就把信封递给申一甲和朱艳。
申一甲不知信封里装了什么东西,连连摆手。田总起身,绕过桌子,把信封拍到申一甲的手里。申一甲接过信封,在外面捏了捏,感觉应该是购物卡之类的东西。
田长发又把另一个信封交到朱艳的手里:“公司的一点小意思。”
“谢谢田总。”朱艳说。
“田总,心意我领了,这样不好,真的不用。”申一甲把信封递了回去。
田长发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信封,随手交给朱艳,和颜悦色地说:“朱科长,那你就替田主任收一下吧。”
朱艳正用纸巾擦嘴,被田长发搞得措手不及,不知所措地点着头。申一甲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来搞个督查,企业还要表示一点小意思。既然朱艳接了,他就不好说什么了,她有家、有孩子,要是购物卡的话,就都给她吧。
“田总,祝热电公司改制成功,我们后会有期。”申一甲向田长发伸出了手。
“劳驾申主任多为热电公司改制鼓与呼。”田长发说,“等热电公司改制成功的那一天,我请你第一个来热电公司做客。”
申一甲本打算让朱艳直接叫司机过来,不想田长发对肖玲说:“肖部长,时间还早,你去给客人安排一下房间,让客人休息一下。”
申一甲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了。”
“现在时间还早。”朱艳在一旁提醒着申一甲,“我已经和白酒厂定好,下午两点到。”
申一甲并没有告诉朱艳,他想去一趟炼油厂,所以她给他提个醒也算正常。就算去炼油厂的话,时间也早,他不好与朱艳顶牛,只能去休息一下再说了。
申一甲在楼下与田长发握手告别,跟着肖玲来到了热电公司招待所。
热电公司招待所在公司大门里不远处,肖玲在前,申一甲和朱艳在后,很快上了二楼。
“你们要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肖玲问。
肖玲的问题,把申一甲和朱艳都问愣了。
“一个房间和两个房间有什么区别吗?”申一甲小心翼翼地问。
“一个房间是套间,里外都有床,两个房间是两个套间啊。”肖玲说。
申一甲笑了,一个午休还有这么多说道,热电公司招待客人简直太专业了。
“你说呢,朱科长?”申一甲问。
“还是两个房间吧。”朱艳说。
“那就两个房间。”申一甲说,“朱科长,那我们就睡一会儿吧,一个小时以后出发。”
“还是你自己睡吧。”朱艳说,“小伙子说话可要注意啊。”
“没问题,你们尽可以放心休息,到时候,会有专人过来叫你们。”肖玲打开一间房,把申一甲请了进去,随后领着朱艳去了隔壁的房间。
申一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真的不错,吊顶,地毯,纯实木柜,真皮沙发,与望月楼宾馆的装修规格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刚从食堂出来,他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望月楼宾馆呢。
申一甲进了洗手间,眼前为之一亮。雪白的大浴缸横卧在一侧,墙角立着一个豪华的桑拿浴箱,洗浴设备应有尽有,看来望月楼宾馆也不是对手啊。
申一甲在浴室里逗留了一会儿,准备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他忽然发现房间的门还开着,就上前把门关好,把沙发上的文件包放在了桌子上。
申一甲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他刚才已经把文件包放在了桌子上,现在这个包怎么跑到了沙发上?难道文件包自己长腿了不成?
他拿起文件包,发现拉锁已经开了。刚才离开食堂的时候,他明明看到拉锁是拉着的。他见文件包里多了一个信封,立刻笑了。估计是朱艳把那个信封送回来了,见他在洗浴间里,就没有打扰他。
他取出那个信封,轻轻捏了捏,打开封口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的不是购物卡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封折叠得很规矩的信件。
真是见鬼了,这个信封不是田长发给朱艳的那个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