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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话虽这样说,阿芒却一时语凝,根本不知道从何问起。
范老二看着,便也不等他开口问他了,索性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只范老二三言两语叙述的事情经过,同阿芒丫头连猜带蒙的,似乎有着不小的出入。
不过这也是因为范老二似乎对富老大家走水一事儿根本无感。
虽然阿芒暂且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真的无感,还是故作无感。
可揣度着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真的认为富老大会葬身火海,被一场大火烧成焦黑炭,完全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久走夜路必撞鬼的结果。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而已。
虽然这话也算不错,可阿芒同丫头一直以来对这场祸事的认知可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心里不免有些乱。
“那除了富家,还有旁人家遭灾吗?”阿芒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自然有。”范老二不以为意地道;“已经入秋了,天干物燥的,那火一烧起来,如何小的了,一口气吞了半条巷弄,房子院墙烧毁坍塌的海了去了,不过人好像倒是没怎的死。”
甚的叫没怎的死?
不过饶是丫头都再没心思去挑范老二话里的把柄了,只是愣愣地听着范老二继续顺着话头子继续往下说,却没想到他说着说着就拐到底下土匪窝上去了。
“不过底下寨子被灭的事体你们或许已经知道了吧,我是在那之前脱身出来的,听到传言才知道寨子被灭,就揣度着,这事儿或许同富老大毙命脱不开干系。”
阿芒、丫头,还有颖娘,三颗心就齐齐咯噔了一下。
范老二却是一停没停,继续往下说:“毕竟那富老大看着人模狗样的,却是漕帮安州堂口中人,做的甚的行当,我想你们心里也有数儿。就这么忽剌巴儿地送了命,漕帮面子上怎的可能挂得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我也闹不明白,无冤无仇的,他们怎的会朝眼睛里都放得下的寨子动手的……”
没想到曾经同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些个行止整肃之人竟是漕帮中人,阿愣怔之后,大惊失色。
他也曾闯北走南,如何会不知道漕帮……却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丫头也曾听说过漕帮的名号,可也只是听说罢了,还想着再牛还能牛过水泊梁山去吗?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可这些日子以来刚被范老二这混不吝一点一点消除的戒心,“呼”的一声就回来了。
真不是他不做贼都心虚,而是范老二的反应实在是太不寻常了,虽然叫丫头打心里说不出个滋味儿来,可不管怎的说,死的也是曾经同他共同举事的兄弟,死的这样惨,他怎的能这样无动于衷……
头一遭撕掳开皮子露出里子把横亘在他们心里的话儿略略说开,可不但叫丫头重新燃起了戒心,那厢掩在茅草屋檐下的三秋,望着不远处丫头同阿芒明显不自然的表情,神色亦是越发凝重了起来,疑心更甚。
好不容易等回了范老二,当即就把自己的推敲告诉给他听:“老大,依我看,就算富老大毙命、山寨灭门这两桩事儿不是那阿芒同丫头的主谋,也必然同他们脱不开干系。”
“不会。”范老二却摇了摇头:“他们虽不乏一些小聪明,却还不至于杀人放火。杀人,你知道的。”说着,顿了顿,又道了一句:“他们,跟咱们不一样。”
三秋抿了抿嘴,他知道或是因为阿芒几人的生死义气,叫老大对他们另眼相待、多有容忍,可他还没被迷了眼睛,又道:“可我看他们的模样,必然知道些甚的。”
范老二就更不以为然了:“知道又如何,谁人心里没有几桩事儿。何况他们四个能相伴一路往南走,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不是没有经历的人。咱们又不是堂上官,犯不着追根究底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
听着范老二话里的某种暗示,三秋只得闭嘴。
可心底的怀疑却没消解半分。
而那厢丫头阿芒,直到这会子在草舍里坐了下来,接过颖娘递过来的草碗喝光了半碗水,才慢慢定下心来。
阿芒满心里想的是,这两桩相互关联的事儿或许并没有因为火灾的熄灭,以及人的覆灭,而到此为止……
丫头满脑子想的却是范老二。
把喜恶丢到一旁,开始回忆范老二曾经说过的每一言每一语,似乎想从中判断到底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却根本想都没想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又究竟何在。
颖娘搂着眨巴着眼睛望着阿芒同丫头的果娘,神色之间有着些许的茫然,范老二的话,她只勉强听懂了前面半截,之后半截思来想去仍旧似懂非懂。
不过也是,颖娘再坚韧,也不过是个方才十岁的小姑娘,何家虽不是甚的名门著户,却也家底清白,哪里能够懂得江湖中的纷争是非。
就听阿芒道:“今儿已是迟了,明儿我再下山一趟。”
虽然范老二已经说得足够清楚的了,可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不少疑惑没有答案,何况他还答应了颖娘给她打听那位陈大娘的事儿,还有车马行,他都必须去一趟。
不过眨眼的工夫,日头都已经升到一竹竿高了,只能等待明天了。
颖娘点了点头,仍旧犹豫不决的丫头却越发担心了起来,这回不仅担心阿芒独自下山是否顺遂安全,还担心范老二会不会趁着阿芒不在,趁机向他们发难。
心乱如麻,又问了一个其实之前问过一回的问题,不过这回还捎上了颖娘:“阿芒哥,颖儿姐,你们说,这范老二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
颖娘一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阿芒倒是勉强能够领会一二来,就问他:“你是担心,二当家怀疑我们同富老大横死、寨子覆灭有关系,所以想试探我们?”
丫头重重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你们不觉得他很不对劲吗?”
颖娘慢慢颔首。
她确实觉得范老二很不对劲,她从未遇到过这样奇怪的一个人,不过她遇到过的人也不是很多就是了。但真诚,或许是没法儿伪装的,她能感受到范老二迫切的真诚。
这样的心情,她似乎能够体会……
阿芒已经缓缓摇头:“我想,不会。如果他真的怀疑我们的话,或许根本不必这般费尽心思地跟我们论甚的真假对错是非,因为他同我们本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类人,论这些或许根本没有意义。”
“那要论甚的?”丫头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芒再次摇头,半晌,道了句:“兴许甚的都不必论吧!”
丫头愣在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