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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芒点了点头。
他也看出来了,这两天范老二他们为了避嫌,不便出门,他要同义十八打交道,却是不得不出门。
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一个院落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也是难免的。
而且除了范老二所说的这些之外,他还注意到了范老二之前有说过的就连他都不大认得的兵器。
这支镖队拢共能有二十多个镖师,虽然有的身上不但肩上背着弓箭,身后还别着腰刀,却也人人个个都带着一把杆不像杆、枪不似枪的兵器,看起来似乎师出同门,很有可能还是武术世家……
想到这些,阿芒心里不免就有些打鼓了。
范老二看着阿芒,见他嘴唇微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刚要发问,有不疾不徐的扣门声响起。
“是我,义十八,方便进来吗?”
阿芒赶忙起来开门:“十八兄,快请进!”
范老二一众人已经相继站了起来,同护着手里兵器走进来的义十八行礼,义十八挨个点头致意,看着木炕上那拱起的那一团,压低了声音向他们赔罪:“委屈你们窝在这里了,没想到老天爷这么不容情……”
说着又同他们闲话了起来:“这一带的官道还是沙土路,宽倒是挺宽敞的,可晴天风沙漫天,走路都得捂着鼻子,一到下雨天,两只脚就跟穿了一双泥巴做的鞋子似的,路上处处都是陷阱,一不留神就得陷入水坑里,烂泥恨不得能没腰……”
看着侃侃而谈的义十八,阿芒恍然大悟,这位看起来比范老二大不了两岁的少年怕是担心他们窝在屋里觉得闷气,特地过来陪他们聊天来了。
饶是一肚子的心事,也暂且放了放,笑着道:“我老家有一种夜潮土,非常特别,日头底下一晒就硬得像铁板,可到了夜里又会泛潮气。天旱了,不缺水,下雨天,不积水,不管下多大的雨,也没有泥浆,一点不粘鞋。”
义十八听着就认真道:“那我猜,你老家不是在黄河边上,就是在关中。”
阿芒一愣:“十八兄,你这是怎的猜出来的?”
义十八轻笑了起来:“因为你说的这种夜潮土我们崇塘也有,不过我们崇塘俗称‘小分土’。而据我说知,这种土只有长江、黄河,还有汾渭河一带才能有,我听你口音应当不是江北江南人,那就只可能是北地人或是关中人了。”
“这也能行?”范老二的注意力终于被从义十八的兵器上挪了开来,他虽还未确认过,却是大概其知道阿芒同丫头俱是北地人,颖娘果娘姐妹却是江东人的。可仅凭闲聊中的一个细节就能判断出阿芒的出身,这又是甚的招数,真是神了!
又是好奇又是钦佩,阿芒点了点头:“我确实是北地人,十八兄猜的一丝不差。”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更有些发怵了,不管是罗三爷也罢,还是这义十八也罢,好像都蒙着一层薄雾,叫他看不透。
而范老二也不过是好奇钦佩这么一会儿罢了,到底那厢还有更吸引他的物什,全幅注意力又落在了义十八手里的兵器上。
在丫头仿若实质的目光中忍了几回,还是没忍住,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十八兄,我能借问您这使得是甚的兵器吗?”
“这有甚的不好问的,这是积竹柲,你们或许听说过。”义十八看着手里的兵器,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欢愉。
范老二有些茫然,积竹柲又是甚的?
阿芒怔怔地看着这把总有一丈来长的兵器:“这就是积竹柲吗?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张翼德使的丈八蛇矛,矛杆就是用的积竹的秘法,只是从未亲见过。”
义十八点了点头,非常大方的把积竹柲递到大伙儿跟前展示给他们看:“丈八蛇矛确实是用的积竹的矛杆,只不过并没有甚的秘法,只是世人大多不为了解罢了。”
告诉他们:“我家从先高祖起开始制作积竹柲,后来到我先曾祖的辰光,家里头专门劈了山头,栽种适宜制作积竹柲的牛筋木、白蜡木、竹子、油桐和野藤条等植物,养护了数十年。从我父亲那一辈起,家里的男丁但到束发之年,就会由族中长老领着上山亲自挑选适合自己身高和手部握度的植物,并会在长老手把手的指导下亲手制作积竹柲。从用山上的活泉水浸出木浆,晒干后放入桐油反复油炸只剩下基本的骨架,处理藤条、竹片,小股绞合成雏形后放入生漆浸润,葛布缠紧阴干后反复浸入生漆,再到吊在房梁上检查是否水平,往往需要花费一两年甚至更长的光景,而且成材率不超过五成。”
又握了握自己的这把积竹柲:“我的这把‘青刚’花了我整整一年半的光景,同一批次一共制作了五把,最后只成功了两把,还有一把叫做‘闪金’。”
义十八一口气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有了说不出的自豪。
范老二听着,面上就有了说不出的艳羡,一个不察,嘴又秃噜了:“十八兄,你们家的积竹柲能卖吗?”
一句话说完就听到丫头的咳嗽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儿说得太失礼了,赶忙纠正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太喜欢这积竹柲了,也想有一把……”
义十八就笑呵呵地拍了拍范老二的胳膊:“我家武馆下头有作坊,能够制作积竹柲,不过也得你自个儿上山挑选适合的植物,再交给作坊制作才成。”
“真的吗?”范老二如孩子般一蹦三尺高,只忽的想到了甚的,又慢慢颓了下来,难得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只是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一脸紧张地望着他的丫头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不料同一脸苦涩的三秋四目相对,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不知怎的,忽有一种亲近感油然而生。
义十八“呵呵”地笑,却很坦然:“实话同你说,确实价格不菲。倒不是说工艺有多难,而是太费工夫了,百来道步骤,一步不能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懂我懂。”范老二一脸意会的表情。
或是太过激动的缘故,声音陡然拔高,惊醒了睡梦中的果娘。
小女孩儿猛地坐了起来,眼睛还未张开,已经伸着胳膊在喊“姐姐”了,颖娘想都没想,就搂住了小女孩儿。
范老二赶忙捂嘴,已来不及了,义十八的目光已经在果娘同颖娘身上来回,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们是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