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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颠簸,窒闷,笃笃马蹄声中,我惊觉周身无法动弹,口中被塞住,发不出声音……黑暗中,我竭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梦,一定是场噩梦。
我用尽全力,四肢却没有半分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我努力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记忆也只能回到我在河边洗衣服。我不明白,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被世人唾弃的军妓,谁会把我掳走?
我这是在哪里?他们要对我做什么?这些问题缠绕着我,让我陡然生出寒意,冷汗涔涔。
昏昏噩噩之中,我惊恐忐忑,冷饿交加,一次次昏睡过去,又一次次在马车颠簸中醒来。
马车一刻不停地疾驰,清醒的间隙,我努力分辩耳中声响,似乎有水声、市井人声,甚至风雨之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越来越冷,越来越饿,昏沉中,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砰然一声巨响,我惊醒过来,刺目的光线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人影晃动间,我被人架住,拖了出来,全身骨头疼得似要裂开。
“你说将军抓了这个要死不活的女人有什么用?”
“将军既然要抓她,自然有抓她的道理,我们听将军的就是。把她先丢到地窖去,一切听将军的吩咐。”
说话的是两个男人,他们提及将军,是谁?我印象中除了谢筠并不认得什么将军。但我此时意识模糊,也想不起什么来。
我的眼中有些微光,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只是觉得似是在一座破旧的民舍。我被人架着直接扔到了地窖,身体似是接触到一堆干草。
这里比方才还要冷,我又困又饿,索性蜷缩在角落沉沉睡去。不管即将要面临什么,我一定活着出去,活着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没有睡多久,好像门被人打开。我睁开眼睛,看到两个人过来直接将我架着出了地窖。
“将军,人带来了。”
门被打开,我被架了进去。等到了里面,我才知道掳我来的是谁。
正中间的椅子上斜靠着一个人,冷冷的凝视着我。那人便是幕国的将军王昱。他的一双眼睛锐利逼人,似是要将我千刀万剐了。
我暗道不好,落在他手里,我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看这架势,王昱已经被谢筠打的只剩下了一些残兵败将。他一定是没有脸直接回幕国,而又心有不甘。只是不知道这和把我掳过来有什么关系。
“这位姑娘,哦,不,是玉烟姑娘,还是叫阿凝?”王昱冷冷的一笑,顺手扭动了一下脖子。
我站在原地,抿唇没有说话。
“还不快说话,将军在问你话呢!”站在我身后的男子直接粗鲁的推了我一把。
“将军叫我阿凝就行,不知道将军兴师动众的将我抓来有何目的?”我不卑不亢的问道。
“那晚在方府的就是你吧,虽然你蒙着面纱,但这双眼睛,本将一看就能认出来。”王昱一说完,直接从椅子上起来,到了我跟前,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谢筠让你当诱饵。”
我别过头去,故意道,“我不明白将军在说什么。”
“不明白?那幅城防图只在本将屋中,而去过本将屋子里的只有你。本将一开始还想不明白,但后来才明白,明明那个玉烟和你是同一个人。”
王昱已经认出我来,我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了。
“那现在王将军想怎么处置我?”
“处置?”王昱缓缓的说出那两个字,那双灼灼目光毫无收敛,放肆的盯着我,尽是轻蔑玩味之色“你坏了本将的事情,你觉得本将会怎么处置你?”
在他跟前站了片刻,我已经不似先前这么惊慌。于是便理了一下鬓角,找了一张椅子径自坐下,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想来王将军不会太为难于我。”
“女流?你以为本将不会杀你?”
我笑道,“王将军若是想杀我,在河边就可以有好几种方法杀了我,又何必兴师动众的将我抓到这里来呢!我想,至少我对王将军还有些用途吧?”
王昱目光灼灼,笑容阴冷逼人,“有你这样胆大聪慧的女子陪在身边,谢筠他艳福不浅啊!你说得对,本将现在自然不会杀你,留着你尚有些用处。但,本将想先尝一尝,谢筠的女人是何种滋味。”
“你想干什么?”面上依旧保持淡定,可内心已经惊恐一片。在方府的时候,他就已经看上我,若不是陆慕白的出现,我恐怕早就被他欺辱。可此时,这里全是他的人,我又如何能逃得过?
“干什么?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本将言明?”王昱说着,直接将我猛拽起来。他毕竟是军人出身,力道出奇的大,我直接被他拽入怀中,胳膊肘直接抵在了他的胸口。随后他拉着将我一推,直接推到了墙边,坚硬的墙壁装的我背部生疼。只见他整个人欺身而来,语气阴冷,“本将倒要看看他谢筠看上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放开我。”我挣扎却挣扎不开,情急之下,想起王昱的身上有刀伤,便费力抽出一只手,直接在他的后背狠狠的打了一拳。
王昱果然吃痛,一把推开我,怒视着我。
“将军,你的后背有血渗出来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快去传军医。”王昱的表情显然是在隐忍,但这伤才是昨夜产生的伤,伤口定然没有愈合,被我这一弄,必然疼痛难忍。
“将军你忘了吗?昨夜军医就已经和我们走散了。”
“那还不去找大夫?”王昱暴怒道。
王昱终于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不再隐忍。
“将军,何不将这个女人直接杀了,以解心头之恨?”一个男子提议道。
“不能杀。你现在就去给谢筠报信,如果想让这个女人活下来,明日的辰时一刻,就来迷途林。记住,是他一个人来,若是让我们知道他带了别人,那他的女人就会暴尸荒野。”
“是,将军!”
原来王昱的目的是拿我做诱饵,将谢筠吸引过来,然后趁机将他杀了。只可惜,王昱的算盘打错了,我于谢筠来说,不过是一个军妓。军妓的命何其轻贱,世人都知道。谢筠又怎么会因为我而让自己只身犯险呢?
只是谢筠若不来,我又该如何?眼下这里,对我而言就如同铜墙铁壁,我又怎么能逃出去呢?此时我竟然迫切的希望谢筠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够出现。
我又被人推进了地窖,回到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地方。
“吃吧。将军说可不能把你饿死了,饿死了可就没有诱惑谢筠上当的诱饵了。”一个男人直接扔给我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就算不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那不会好吃,但我告诉自己,要活。要活,就要去吃,无论那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我都要吃下去。因为我要活。
我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刚要去端那碗东西,手却被人直接踩住,那钻心的疼痛让我难以忍受,险些就要叫出声来。
我努力想要抽回去,可那男人确实卯足了劲,还用脚底碾了几下。
“将军只说过不杀你,可没说让你这么好过。若不是你,不是谢筠,我们怎么会死了那么多兄弟?又怎么会屈辱的躲在这个地方,没脸回幕国?”
“技不如人,就不要责任怪罪到一个女人身上,这也是男子汉所为?”我咬着牙抬头看着他,不让自己在气势上输了半分。
“好一张利嘴。”那人脚下不仅用力,连着直接捏住我的下巴,一只手就狠狠的甩过来一巴掌,打的我头晕目眩。
“章副将,大夫来了,您过去看看?”地窖口,有人喊他。
“我这就来!”这个所谓的章副将收回手,收回脚,然后还一脚将我手边的碗直接踢翻,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这才离开。
碗里那些黑乎乎的东西都在洒在了地上,我不顾一切的过去,捧起来就喝进嘴里。进了嘴的还有泥土,还有草。可我已经顾不得这些。
吃着吃着,我便忍不住落下泪来,想我温家的千金,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可一想到我那惨死的爹娘,我便又有了动力。我用手背去擦拭脸上的泪,传来的疼痛才让我看到,手掌手心都已经沁出血。我索性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再继续吃。
晚上疾风骤雨,冷风丝丝灌进来,雨水也渗透进来,我蜷缩在一边,只盼望着天亮,盼望着谢筠能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