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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辰看着画布,惊为天人,这才是他心目中真正油画该有的样子啊,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毕加索的作品。
画中的人该是孙大娘,额头的皱纹像起伏的山峦,眼睛一高一低,色泽明亮,三角形的鼻子外移出来,鼻下一片阴影,颇具立体感,嘴巴十分宽大,左边低右边高,左边外凸放大,右边里收变小,露出大颗大颗的牙齿,看得出来是笑,畅快的大笑。
画上的颜色十分丰富,以明黄色和深蓝色为主。兰辰后移一步再看,似乎画上的人左半边脸笑得十分欢畅,右半边脸则带着愁苦,颜色变化形成立体观感,表现力极佳。
“孙大娘,你儿子是天才。”兰辰分不清孙哲是有着毕加索那样的天赋,还是他脑子里的毛病,赋予他独特的视觉形态,总之这幅画令他受到极大的震撼。
不过孙大娘却觉得兰辰定是发了疯才这么说,毕学文也觉得怪异无比,这画也太失真了,色彩有的一块太暗,有的一块太亮,凹凸不平,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和谐。
兰辰对此评论嗤之以鼻,毕学文虽然也利用色彩,而且用得十分细腻,但他不喜欢兰辰精挑细选、粗硬适中的画布,而是依旧用纸。他把颜料当成墨,调成各色的水彩,画的花鸟等物十分细腻逼真,加上一些透视立体效果,作品其实更接近于立体水彩画,而不是油画。他受的教育,使他更注重和谐,从色彩到质感,都必须和谐。
兰辰鼓励孙大娘鼓励她儿子多画,鼓励她带他到处多走走,不要老把他关房子里,但孙大娘就是不同意。
兰辰几番以鸡腿、蜜饯等诱惑,孙哲才多画了两张。兰辰告诉孙大娘,“这是你们孙家的传家宝,一定要珍藏着。小毕、老沙都欣赏不了,估计在这个时代是得不到认可了,但几百年后一定会震动世界。”
孙大娘一听,又笑又哭,“他这也叫画?公子爷喜欢就留着吧。传家宝,家都传不下去,还要什么传家宝,谁家肯将姑娘嫁给一个傻子?”孙大娘也是有立场的,同桌吃饭答应了,但称呼却不改。
兰辰听了先是气忿,接着又有些怅惘。一则是想到许多伟大的画家生前穷困潦倒,死后作品却被炒出天价,这是极大的悲哀。二则他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否则看到这样的画作,岂能没有丝毫收藏之心?
凭借前世的经验,兰辰十分确信缺乏归属感将对人生产生极大的影响,虽然目前的影响都还算不错。因为缺乏归属感,所以他不在乎名、不在乎利,使得他在处理各项事件时更圆融自由,但长远而言,却不知是好是坏。
其实之所以如此也是情有可原,兰辰现在的意识虽说是三个意识统一而成,但毫无疑问是以地球的兰辰为主。
不死火鸟生前是绝对强大的生灵,天阶丹兽,灵魂至强,但毕竟死了,时间维度上死了好几百年,空间维度上又进行了两次穿梭,它所有的灵魂意识几乎被耗干。
至于这个身体本身的灵魂则几乎可以不计,十年浑浑噩噩的成长,完全是被动式吸收信息,灵魂尚处于最初最弱的形态。
兰辰收拾情怀,道:“十万人中不见得有一个人欣赏你儿子,但百万人中总该有一个。你若能让你儿子多画几幅画,画展那天也摆出去,卖了多少钱都是你们母子的。万一有哪个姑娘欣赏你儿子的画,愿意嫁给他,那不是更好。”
孙大娘这才多了几分期冀,叫儿子去画。不过可能是因为画第一幅时被孙大娘打,后来的几幅画表现力都不如第一幅。兰辰觉得可惜,但依然对孙哲寄以厚望。
这种情形令毕学文嫉妒,他画得很努力,而且画得很好,沙士雅每每叹为观止,但兰辰却显然更欣赏孙哲。
兰辰没有意识到这点,倒是孙大娘看出来了,一次悄悄跟毕学文说,“孙哲是傻子,兰辰公子对他本没有要求,见他画了些东西,因为难得一见,所以觉得好。其实兰辰公子对您才是真正的看重,因为看重,所以才对您要求高。”
毕学文听了颇觉安慰,重现欢容。在他心目中,不知不觉间,兰辰的地位已经很高,甚至比沙士雅都高,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再听兰辰高度赞扬孙哲,毕学文就当兰辰是故意刺激自己。不过回想起孙大娘说的那一番话,他觉得颇为讶异,表达清晰、条理分明、暗合人情,普通人家的妇人怕没这份见识,不知孙大娘窘迫到为人奴仆前是做什么的?
此时在铁索游侠团总部,铁兵刚练完一套剑法,铜牙三立即奉上擦汗毛巾,报道:“少爷,已经查清楚,这些日子沙士雅经常往毕家跑,那三幅画十有八九是毕学文所绘。”
铁兵闷哼一声,道:“姓毕的最近出尽了风头!”
铜牙三谄笑道:“那是少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对了,少爷,沙士雅宣布三日后举行画展,还发出通告,明日起闭店,为画展作准备,看起来颇为隆重。”
铁兵面色陡然一沉,道:“你说画展在沙士雅居举行?!”
铜牙三察觉到铁兵的怒意,不由打个冷颤。
八字胡正替铁兵收起长剑,一思索,道:“看来沙士雅有意将沙莲小姐娶配给毕学文。”看了一眼铁兵的脸色,继续道:“少爷,照我看,画展之日可能便是毕学文求亲之时。”
铁兵疑道:“怎么说?”
八字胡整理一番语言,成竹在胸地说:“倘若那三幅画的确是出自毕学文之手,那说明从印刷术开始,沙士雅就一直在配合他,一直在为他蓄势。现在那三幅画已闻名全城,作画者何人却一直秘而不宣,两相结合,噱头十足,可想画展之日观者必众。”
“不管作画之人是谁,画展之日一出场,必定转瞬间炙手可热。倘若是毕学文,借印刷术之风直上,风头之劲更是一时无两。他若在那时求亲,万众瞩目,支持者不知凡几,势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此事一成,恐怕只有团长亲自登门造访沙士雅,方有可能变改这桩婚事。但此事即已闹得全城人尽皆知,团长就算念少爷您一片情真,也不得不考虑咱们铁索团的名声。”
“混蛋,竟敢算计我!”铁兵越听越觉得有理,也越怒,一脚踹倒兵器架,叮叮铛铛乱响中忿然道:“我才不信那个书呆子能搞出什么印刷术,不是沙士雅就是葛木匠!”
他虽然聪明,但视十岁小孩如无物,所以对“驾鹤西游”整整四个字,也才以一个巴掌了结,始终没将印刷术联想到兰辰身上。但对遭人算计这种事,他忍无可忍,绝不是一个巴掌或几个巴掌能摆平的。
这事说来也颇为冤枉,兰辰三人苦心孤诣,是可以谓之算计。不过他们算计的是毕学文和沙莲的幸福,只是对铁兵而言,毕学文和沙莲的幸福就是他的不幸福,所以就等于在算计他。
铜牙三如今已正式加入铁索团,知道自己是新人,实力也不出众,只有巴结少团长才能过上好日子,当即道:“少爷,既然如此,不如您现在就上门提亲……”
“闭嘴!”铁兵怒道:“你想看我被当众拒绝羞辱,颜面扫地吗?”
铜牙三一吓,颤声道:“他,他,他沙士雅怎敢……?”
“她沙莲敢!”
“是是是,少爷怜香惜玉,是小人脑子不好使。”铜牙三见铁兵瞪眼竖眉,吓得两腿发颤,幸好脑子还算好使,“怜香惜玉”四字令铁兵容色稍缓,却见八字胡冷笑着瞥了自己一眼,不禁咽喉一痒。
八字胡道:“其实少爷您无论武功、声望、仪表、家世,样样都比毕学文强百倍,就是毕学文运气好,与沙莲小姐相识在先,否则少爷您一片真心,沙莲小姐早已投怀送抱。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阻止毕学文画展求亲。只要多些时日相处,少爷定能征服沙莲小姐。”
铁兵嘴角勾起傲然笑意,八字胡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铜牙三看到铁兵的表情,总算明白了,铁兵少团长要女人还不容易?为什么偏偏是沙莲?他其实真正要的是征服的快感!
铜牙三暗恨自己没早看穿这一点,否则刚才这一轮其香无比的马屁由自己亲口奉上,那还不大得铁兵赏识。当下争取表现机会,拍着胸口道:“少爷,这事交给我去办,一定将他狠狠修,管他骑马、乘轿,就是长出翅膀,也绝对到不了沙士雅居!”
“错!”
铁兵正想说“好”,没想到八字胡突然一喝,当即不动声色。
八字胡道:“修理是一定要修理,但修理完之后也一定要将他送到沙士雅居。”见铜牙三一脸愕然难解,心中不由得意,再一看铁兵眉头微皱,显然也不大明白,不敢卖弄,肃然道:“铜牙三!要着重修理他的头面,知道不?”
铁兵恍然大悟,忍不住面露喜色,道:“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哈哈哈,还是老八你的主意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