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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太爷生有四子,分别为福禄寿喜命名。
三子张善寿有着张三太爷照应,数年前崇祯朝新立开恩科中了进士,现已官至正五品的吏部员外郎,不可谓升官不迅速。张三老爷家的大少爷在最前几年同样中了进士。
宁波府张家,一门三进士!
朝中有人,人数还不少,张家不发达岂不是没有了天理?
门楣光耀的张家自然少不了修宅子置办土地,否则无法配上张家显赫地位。
朝廷明令禁止出海,不过那是针对普通百姓,张家在张三太老爷中了进士出了仕之后,便开始出海贸易,随着张三太爷升官,船队也变得庞大。有了钱,宅子庞大,却没有多少传家的土地,张府更是无法跟其他豪族相比。
崇祯皇帝依托东林党灭了阉党,江浙地主关系错综复杂,土地早就兼并的所剩无几,张家购买土地,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越从这些信息中更是分析出来,沈府早就被算计了。
朝中无人,也未曾投靠任何一家的沈府,手中却有三千亩上等良田,自然也就成了张家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张家已经无法满足只是从那些小家族手几百亩几百亩地搞了,再说了,小地主基本上都是投靠了江浙大族。
土地是任何朝代的根本,张家属于新贵,即使张三太爷入了内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不敢轻易去谋夺其他江浙地主家田地。
沈越带着沈九上门,门房没有为难,进去通报,很快带着一名干瘦的灰布长袍中年管家出来。
“地契可带来了?给了地契,我们两家就两清。”管家站在大门前面台阶上,俯视着沈越,丝毫没有让沈越进去谈的意思。
沈九当即就要开口,却被沈越一把拦住了。
沈越虚眯着眼,抬头望着满脸嚣张的管事,冷笑一声说道,“你一个奴才,能够做得张家的主?一个小小管家居然如此嚣张,也不怕督察院弹劾!”
“张家行事岂容你一个不尊师德,爹死了还眠花宿柳的败家玩意儿评价?”张家管事一脸冷笑,话却极其刻薄恶毒。
沈九听到这话,顿时就红着眼冲了上去。
主辱臣死!尤其是对方不仅骂了少爷,更是骂了老爷。
哪成想,还没有冲出去,沈九就被沈九一把拉了回来。
拉住了沈九,沈越快速跳上了几级台阶,在那刻薄管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啪!啪!”两声,给了管事两边脸各一巴掌。
“我父亲岂是你一个奴才可以咒骂的?”沈越打完,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小王八蛋,你敢打我?”张家管事没有想到,沈越这个读书人会对自己动手,当即扭头对着院子里面喊,“来人,沈家打上门来了!”
沈越听到这话,好不担忧,反而脸上浮现一抹冷笑,更是在一帮子健壮家丁冲出来之前,一脚向着张府管家裆部猛踹过去,哪怕自己被革去了秀才功名,又岂能是一个恶奴也能呲牙咧嘴的?
何况从昨天到这个世界,本就一肚子的憋屈!
这一脚,本就夹带着即将家破人亡的憋屈以及远去的混吃等死腐朽封建地主生活的怒火,沈越直接用了十二分的气力。
“啊……”张府管家顿时双手捂住裆部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倒在了地上,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嚎声。
张家院内窜出来的膀大腰圆家丁见到管家挨打,不由分说就向着沈越扑来,沈九这个忠仆,这时候已然从下面蹿了上来,张开双臂护在了少爷前面。
“你们今天动小爷一根毫毛,我沈家的地,你张家一亩都别想要!”沈越对沈九这个忠心奴仆很是满意,不过,这时候,他敢动手,自然不怕挨了张家这些家丁的揍!
家丁距离沈越本就不远,听到这话,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造次。
“沈家小儿欺负上了咱们张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张家管事已经缓了一些,见家丁不上前,不由怒了。
“你们敢!”眼见那些膀大腰圆的家丁凶神恶煞地要扑上来,沈越也是有些着急,向着院子内部看去,“也不怕爷把地契给了其他家族你们老爷拔了你们的皮。”
“干什么?家门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正在这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院子里面响起。
不多时,一个挺着如同即将临盆孕妇一般大肚子的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背后,缓缓踱着方步走了过来。
一众本要上来揍沈越的家丁见到他,赶紧行礼,“二老爷好!”
“怎么回事?”张二老爷如同没有看见沈越,威严地呵斥着家丁,“府中正在宴请贵客,惊扰了贵客,你们担待得起?”
沈越在一边,斜眼冷视着胖子,早在他冲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跟管事一起出来的胖子躲在院子内的月门之后观察着情况,否则他也不会喊着说要把地给了别的家族。
家丁懂个屁。
“二老爷,这人在门口撒野,打了三管家……”一名家丁赶紧汇报。
张善禄好像这时候才看到沈越,胯下脸,一脸阴沉地对着沈越说道,“小子,撒野也不看看地方!这是张府,户部尚书的别院!”
一张口,就用户部尚书吓唬人。
“张府的牌坊修得好是气派,一门三进士,宁波府谁人不知?只是不知道户部尚书别院的下人都如此嚣张,督察院的监察御史们知道不知道。”换个人,真的会被户部尚书的头衔吓着。
沈越却丝毫都不在乎,张三太爷想要入内阁,目前朝廷齐、楚、浙三党并立,倾轧的厉害,齐党跟楚党的监察御史巴不得找机会弹劾张家。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加上有着借条跟欠条,沈越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找到跟东林党对立的另外两党送上证据!
“这恶奴,口口声声说张府看上了我沈家三千亩良田,只要把我沈家三千亩良田地契给了他,就能让县太爷放了我娘……”
沈越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地上躺着的管事,更是目瞪口呆,这小子居然血口喷人!
张善禄明明知道沈越是张口胡说,但是却无法反驳,他之前可是躲在后面,不在场!
“二老爷,冤枉啊!我只是告诉他,让他用三千亩地契抵债,咱张家撤了诉状,他沈家自然无事……”管事见到二老爷面色不善,赶紧开口辩解。
刚一开口,张二老爷肥胖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狗奴才!
这事情能当众说出来么?
走上前去,连连在管事背上踹了好几脚,“狗奴才,你一个小小管事,居然打着我张府旗号招摇撞骗!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事情传出去,监察御史不弹劾张家谋夺他人田产才是怪事,三太爷再进一步的事情岂不是得黄了?
一众本来是揍沈越的家丁,在张二老爷的命令下,开始揍管事,不过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张府管事的哀嚎声,则是传了很远。
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觉得差不多了,在地上哀嚎的管事声音小了下去,张二老爷才阴沉着脸让抬去关入柴房,下来再处置。
一众家丁把三管家抬走,张二老爷拱手,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沈越说道,“有劳沈公子替我张家管教下人,沈公子的恩情,改日闲暇,定当登门拜谢。”
沈越心中不屑至极,说是记恩,明显告诉自己,张家有仇必报,改天会报复,自己在意么?
对方谋夺沈家田地,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沈越不怕事,笑着拱手,“张二老爷客气了,举手之劳!”
张善禄的脸阴沉起来,“不止沈公子可筹集齐了银子?”
沈越丝毫不在意他脸上的阴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张家门槛太高,如若不是此事,小子如何敢蹬贵府门?”
沈越的话,让张善禄脸上阴云瞬间消散,一脸笑容地邀请沈越进府详谈。
“我可以同意以地契抵债,按照市价,两千亩不到就足够偿还我爹欠张府的债务!”沈越进了张府的偏厅,没有绕弯子,直接对着一脸热切的张善禄说道。
“你爹可是用三千亩抵押!”张善禄一听,脸上的热切瞬间没有了。
处心积虑谋划,就是为了沈家三千亩良田一起到手,以市价?那不是白谋夺了?何况给县衙打点,也是不少。
“张老爷,江南虽然苛捐杂税繁重,土地岁入很低,不过土地是一个家族的根本,沈家纵使没落,断然也不会在市面上地价二十到二十五两银子的时候以每亩不到十三两的价格抵债!若真如此,传了出去,张家不怕落个仗着朝中有人,低价强买良田的恶名,监察御史要是以此弹劾张三太爷,不知道张三太爷还能不能入得了内阁……”沈越很是平静,此话一说,装着平静喝茶的张善禄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们担心的就是如此。
却没想到,这小子一下子开窍了,除非弄死他,如果弄死了,就能没人知道?
“你待如何?”张善禄深呼吸一口气,目光闪烁地看着沈越。
三千亩地,张家势在必得。
同样,张三太爷入内阁,更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