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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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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让人人都眼前一亮的, 那就真实实在在地是个美人儿了!”宫人们打从她被赐进东宫开始就在这么议论。

    通常也会有人再添一句:“可惜连太子殿下的面都见不着。”

    楚怡抬眸瞧了瞧外头, 也不怕他们看。

    反正眼下丢人的不是她!

    时间推到片刻之前, 她塞了银子给一个小宦官,让他去请绣房的刘姑姑过来,然后就往房门上架了个盛满脏水。

    另外三位都吓呆了, 胆子最小的云诗抱着她的胳膊瑟瑟发抖,问她会不会太过分了。

    楚怡当时一声冷笑, 叉腰说:“动嘴皮子咱哪儿动得过进宫二十多年的人精?还是动手实在。”

    就这么着,刘氏堆着笑一推门, 就被兜头浇了一脸的脏水。这样一来, 原本就算她气势再强, 此时也弱了。楚怡端坐在主位淡淡地道了声“跪下”,她就余惊未了地跪了下去。

    眼下, 她也跪了有一小会儿了,正好外头又有人围观, 楚怡觉得时机刚好合适,便从容地喝了口茶,淡声开了口:“刘姑姑啊, 别怪我们折腾你。我们在还没立秋时就给你把冬衣的料子送过去, 就是怕你忙没工夫做。可眼下都立了冬了,你那儿连料子都没裁, 成心让我们姐妹几个冻着是吧?”

    “不、不是……”刘氏稍微结巴了一下, 就定住了气, 在遍身的脏水中强撑起一缕笑容,“各位娘子消消气、消消气,这其中有误会。奴婢当真是忙,忙得抽不开身,绝不是成心怠慢各位娘子的。”

    楚怡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慵懒地一笑:“我说怕你忙是给你个认错的台阶,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敷衍我们。”

    刘氏猛打了个激灵,迟疑地抬眼看她。

    楚怡居高临下的也淡看着她:“你和你手底下的两个宫女,是太子妃指过来专门给我们做衣服的。你们倒好,上赶着巴结徐侧妃,是吧?啧……”一声啧嘴,她的秀眉蹙起两分,“人往高处走,你们想攀高枝没什么不对,可刘姑姑啊,做人总要留一线是不是?你把分内的差事做好再去巴结侧妃,我根本懒得管你,你这样把我们撂了个彻底,你说我是找你算账划算,还是等着冻死在东宫划算?”

    刘氏不敢吭声,楚怡呵地轻笑,话声放得更慢更悠然了:“再者,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四个里来日也出个得宠的,让你追悔莫及?”

    这一点楚怡打心眼儿里不懂。要说人都爱向更好的资源靠拢吧,真的很正常,办公室里也这样,可是这一位似乎完全不懂“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为了巴结一方,就完全不惜跟另一方翻脸到底,其实根本没必要啊!

    刘氏被她说得完全怂了,张着嘴却哑着说不出话。

    楚怡也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又抿了口茶,便做起了总结发言:“行了,别的我也不说了。明天晌午之前,我们四人各要见到一套冬衣,余下的你十日之内给我们送来。若是偷工减料,我们日后再找你算账。”

    说着她一顿声,目光投向院门外那一堆看热闹的人头,音量提高了几分:“当然,我们受冻的事也不全怪你。克扣了我们的炭的,我们自也会单独算清楚。”

    外面的一堆人头不管相干不相干,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楚怡下颌微抬,带着几分厌烦朝刘氏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刘氏朝她磕了个头,瑟缩着告了退。楚怡也没心情在这堂屋里多留,就先一步起身回了房,留下剩余三人在堂屋里大眼瞪小眼地消化这一处立威戏码。

    楚怡那几分厌烦是真的,但不止是冲着刘氏,主要是觉得自己太背!

    ——在过去的五个月里,她经历了从丞相千金沦为罪臣之女、没为宫奴,又以宫奴身份被赐进东宫当妾侍的一系列跌宕起伏。

    可事实上,她穿越到这个大应朝总共也才六个月。

    这个剧情简直丧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作为反派或者炮灰穿越过来的。

    后来她努力振作了一下,觉得不管怎么说,都还得努力好好活着。

    身为太子妾侍想好好活着,最容易想到的做法大概是去争宠,活在太子的羽翼下必定衣食无缺。如果再混个正经名分,那就算以后失宠也不要紧了,可能会受些欺负,但从衣食住行到零花钱都有人供着。

    可这条路,楚怡心里很有逼数地知道自己走不了。

    一来她不是个擅长勾心斗角的人,二来,她也做不到为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争风吃醋。

    若让她做她擅长的事,她就只能通过“正面刚”来保证别人不敢欺负自己了。

    ——就像她方才对刘氏做的那样。

    不可否认,这种做法很管用,你看刘氏不就被吓住了?

    但这么活着其实也很累。撕逼嘛,或许比玩阴谋对得起良心,劳心伤神的程度却是一样的。

    是以楚怡回屋之后闷了半天才缓过劲儿,再开口和人交流,是第二天早上云诗过来敲门的时候了。

    二人简单地相互见了个礼,就一并坐到了罗汉床上。屋里冷,楚怡沏了杯热腾腾的杏仁茶给云诗捧着。云诗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迟疑着说:“楚姐姐,咱们的炭……还是没人给送来啊!”

    楚怡坐到榻桌的另一侧:“我知道。”

    云诗一哑,她续道:“这方面的用度是刘清亲自管着。北边这三十几号人,除了咱们四个都归他管,我知道他不像刘氏那样容易服软。”

    云诗费解了:“那您昨天说的那番话,不是白说么?”

    “不白说。”楚怡摆手,“先礼后兵,那话是说给别人听的。现下咱可以向太子妃告状了,太子妃过问起来,可不是咱没给过他机会。”

    这番话吓得云诗脸都白了:“你……要去太子妃那儿告状?!”

    “为什么不?”楚怡反问,“咱从名份上说是太子的人,不就该归太子妃管么?逢年过节太子妃不还赏了咱们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云诗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你没瞧出来太子妃不愿意让咱往前凑?”

    楚怡点头:“我瞧出来了。”

    云诗所指的“前”,是指她们所住的地方往南的大片宫室,大概涵盖东宫总面积的五分之四。太子日常读书、见东宫官的前宅及有正经名分的妃妾所住的后宅都算在内。

    那些地方,她们几个通常不能过去,她们只能在最北侧这片太子完全不会踏足的区域活动。个中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太子妃(或许还有正得宠的徐侧妃)不愿让她们见太子呗。

    可同时,楚怡也看出来了,太子妃赵氏并不愿意落个待下苛刻的名声。

    这一点从先前的种种小事都能看出来。她们进入东宫后,过了中秋和重阳两个节,太子妃都让身边的大宫女亲自送了节令小吃过来。

    中秋之后赶上楚怡的生辰,大宫女也又过来了一趟,赏了她一套钗子,还帮太子妃带话道:“殿下说了,楚娘子家里是落了罪,但朝中之事怪不到娘子头上。娘子既进了东宫,就安心过日子,若有什么需要的,便着人去宜春殿回个话。”

    ——诚然这话有七成只是为说的好听,可也足以表明太子妃的想法了。

    楚怡掂量着,在太子妃眼里大概是只要她们不去勾搭太子,她也愿意让大家都好好过日子,给自己博个贤名。她若就这么忍着欺负憋屈地活,有朝一日被揭出来,反倒是给太子妃添堵。

    但云诗不这么想,云诗小心翼翼地劝她说:“姐姐还是别了,东宫也好,皇上的后宫也罢,吃哑巴亏的从来不在少数,可也从来没听过这么直愣愣地去告状的。”

    “从来如此,便对么?”楚怡拿鲁迅先生的名言反问她。

    云诗哑口无言,愣了愣,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楚怡起身就往外走:“我直接去宜春殿。”

    他本就生得潇洒俊逸,又因书读得多,颇有一股清高的气质。一袭灰白缎子的直裾穿在他身上破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女孩子们想象中的风流公子哥大抵就是他这般的模样。

    楚成在镜子前好生照了照,觉得挺满意。转过身一瞧,却见沈映铁青着张脸坐在几步外。

    十两银子的衣服实在是太贵了。这个数字,过寻常百姓家活个两三年,对他这样旁支的宗亲来说也是阖府大半个月的开支。

    再说,他还欠着太子两万多两银子呢。

    两万多两啊!自从背上这笔巨债之后,沈映真是感觉自己卖身给太子了,平日里一文钱都不敢瞎花。

    楚成倒好,十两银子做一身衣服……

    沈映不想计较钱,可也实在是肉疼。

    楚成绷着脸看了他的神情半天,没绷住嗤笑了声:“别心疼了。你放心,我保准给你把这差事办漂亮。到时太子殿下给的赏银,怎么也不值十两。”

    “唉——”沈映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做应答,楚成又笑:“这十两也记我账上,来日我还你。”

    “……谁想跟你算这个了。”沈映被他说得过意不去起来,皱皱眉头,转身要走,楚成却笑说:“你还是算吧,我这还匀了二两出来给你买东西呢,你要是不记这账,便成了你自己买给自己了!”

    沈映被他说得转过头,正要问买了什么,一方两个拳头大小的纸包迎面砸了过来。

    沈映伸手接住,拿稳一瞧,纸包的捆绳下覆着张纸,上头写着八个大字:芝麻酥糖、花生酥糖。

    ——什么糖能这么一小包就值二两银子?沈映感到被戏弄,也没道谢,冷哼一声便继续走了。楚成自顾自地复一声嗤笑,也懒得多做解释。

    那糖是京里一家有名的南糖铺子做的,真值二两银子。楚家没倒的时候,家里常年备着这些东西。楚成对此不感兴趣,哪次回家也没专门吃过,但他妹妹楚怡喜欢。

    唉,也不知楚怡现下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