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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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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风,村中有急事,速回。”

    当我收到二叔给我发来的短信的时候,我正忙着搬运尸体。

    今天运来殡仪馆的是一具年轻女尸。据说是个二十多岁的漂亮车模,上班途中闯了红灯,结果发生了惨烈的车祸,女模驾着豪车撞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重型牵引车上,豪车被撞的严重变了形,女模也当场死亡。

    死者家属把女模的尸体送到了殡仪馆里暂且保存,等到了明天举办完葬礼就将其火化。

    我们将女尸从尸袋里搬出来,给她弄了一口崭新且合身的棺材。

    古话说死者为大。我们殡仪馆里也有原则,对于每一具尸体,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我们都负责让他们漂漂亮亮的去黄泉路,给他们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我们将死者抬到化妆间,准备给死者入殓化妆。

    负责给死者化妆的是同事张小胖。人如其名,他是真的很胖,一百八十斤的胖子,每每看到死的极为惨烈的尸体的时候,他都会撂下狠话,扬言一定要减肥,再也不吃肉了。可是每次下了班去吃饭,他都把这些誓言忘在了脑后。

    张小胖穿着白大褂带着白手套,将女尸的脸部仔细擦拭一番。末了,他看着女尸精致漂亮的脸蛋一边感慨红颜薄命,一边又骂着老天爷眼瞎心黑,让这么漂亮的女人死了,都不留给他做老婆。

    一旁的杨小娟呵呵直乐,对张小胖说:“你要是真想要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小胖咦了一声,回头问杨小娟说:“难道你有办法,让我娶个大美女回去。”说完还指了指躺在棺材里的女模:“就像这样的。”

    杨小娟把脖子伸过来,瞅了一眼棺材里的女模,连连点头:“长的确实不赖,唉,红颜薄命,太可惜了。”

    转身又对张小胖说:“你听说过配阴婚吗?”

    “阴婚?”

    听杨小娟这么一说,我也来了兴趣,就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杨小娟面前说:“娟姐,什么叫做配阴婚,说来听听。”

    张小胖也围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配阴婚你俩居然没听说过?”杨小娟带着鄙视的表情看着我俩。

    我和张小胖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配阴婚,其实就是让活人和死人结成连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过家乡的长辈们说过此事。说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一伙日军抓了一对年轻情侣。那伙日军当着男人的面侮辱了他的女朋友,而且还把女人给残忍杀害了。那伙日军离开之后,男人悲痛欲绝,不过还是带着女人的尸体回了老家。”

    “回到了老家之后,男人就说服了家里人。就和那个被日军杀害的女人举行了一场活人和死人之间的婚礼。直到两个人把婚事办完后,男人才把女人下葬。后来,那个男人就一直没再娶了,听人说,他在女人的墓前盖了一间房子,一生都守在那里。这就是我说的配阴婚。”

    “那男人还挺痴情。”我喃喃说。

    张小胖呵呵一笑说:“我可不想一辈子打个光棍,我也不想娶个死人。我只想娶个能做饭能洗衣能生孩子的女人。”

    转过头又看着女尸不禁感叹:“只要有女人愿意嫁给我,我就知足了。”

    杨小娟说完,就催我俩别啰嗦了,这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给女尸化完妆,存放到停尸间里去。

    我们不再啰嗦,开始认认真真的给死者化妆。

    ……

    给女尸化完妆出来,也到了下班的时间。

    我掏出手机,在殡仪馆外面给二叔打了一通电话。问二叔让我火急火燎的回村,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二叔什么也没告诉我,就催促我赶紧买火车票,一定要赶在明天下午之前回村,我答应了二叔,明天一定准时回去。

    这个星期是张小胖值班,下个星期才是我。二叔告诉我说我可能得在村里待个五六天。所以我就请了六天的假。下个星期让张小胖和罗叔替我轮流值班,值班的工资也加到他们头上。

    今天晚上,我决定替张小胖值班。

    张小胖听我说今晚要替他值班,他可高兴坏了,立马拿着手机给我看他在陌陌上又约到的女人的照片。

    “咋样,漂亮吧。哈哈,兄弟,今晚就为我祝福吧。”

    他去赴约之前,我多次强调他:“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职业。”

    其实张小胖人很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女朋友。我猜可能是因为这个工作的原因。在生活中,很多人对在殡仪馆工作的人存有偏见,认为给死者当化妆师,整天和死人在一起,那也太晦气了。

    张小胖相了好几次亲,前面聊的都很开心。每当到了聊起工作的时候,女方无一例外的摇了摇头走掉了。

    自那之后,张小胖就学会了网聊,开始在网上找女朋友了。

    今天这小子运气不错,约了一个在旺角咖啡馆见面。我猜他福气再大点的话,估计今晚就不回来了。

    祝他好运,早点脱单。

    我可比张小胖幸运多了,我大学时期就谈了女朋友,她叫朱玲玲,我们是从大二时期在一起的,这几年风风雨雨也有过,不过感情还是比较稳定的。最主要的是她通情达理,体贴贤惠,对于我目前的工作,她也表示可以接受。大学毕业后,她找了一家文化公司做文案策划,而我则在众人的不解和疑惑之下,来到了这所殡仪馆。

    很多人都问过我选择在殡仪馆工作的原因。我一直都没有如实回答。其实,我之所以选择来殡仪馆工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殡仪馆的工作工资高待遇好,而且几乎没有竞争压力。

    大学毕了业就是找工作,找了工作,面临的下一个任务,就是成家立业了。玲玲也有想结婚的意愿,而且我们两个都有了稳定的工作,我已经盘算好了,工作到今年年底,我们就可以在三环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了。只要有了房子,一切就都好办了。

    朱玲玲也在等我向她求婚。

    我想好了,等我这一次回家再回来的时候,我就找个时间,带她去一个浪漫的地方,真心实意的向她求婚。

    “哈哈哈。”

    想想未来我们两个在一块,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我就已经迫不及待,高兴的不得了。情不自禁,大声笑了出来。

    说起值班,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特别是在殡仪馆这么特别的地方值班,就更加不轻松了。我们值班的任务,除了准备随时接待运来的尸体之外,就是每隔三个小时都要去停尸间里把停尸间的温度适当调高一点。

    因为常年的低温不变会让停尸间里异常寒冷,有时候我们把尸体推送到停尸间的时候,都有一种掉入冰窟的感觉。所以把温度中和一下,也是为了我们工作人员考虑。

    当然还有一个最另类的原因,用张小胖的原话说,我们是怕尸体结冰。

    另外一项就是检查每一个尸柜,把刚用过的尸柜上的编号重新填写贴在柜子上。而这项工作是最让我害怕的。因为做这项工作的时候,就得把尸柜拉出来检查。而拉出尸柜,我就必须得面对一具具尸体,大半夜的把尸体拉出来面对面。换成谁都会胆怯吧。

    不过还好,与我一同加班的,还有一个六十五岁的刘大爷。他本名很难记,我也没认真记过。每个人都喜欢叫他刘大爷,时间一长,没有人记得他到底叫什么了。

    他今晚加班,负责检修电路和消防栓。这也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五层楼呢,都交给他一个人了。

    刘大爷这人不太爱说话,我来之前他就在这里工作了。我对他的印象不深,只知道那是一个木讷,不爱说话,时刻紧绷着一张脸,见谁都一个苦瓜脸表情的老男人。我以前听杨小娟说过,刘大爷是个光棍,一辈子也没结过婚,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他自己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住,想想逢年过节别人阖家团圆高高兴兴,他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看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工作养活自己,看他枯瘦如柴的身体,我打心底可怜他。可是这老头有点古怪,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主动示好和他打招呼。可是这老头见我像是看见空气一样,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去了。那样子看起来,像我欠了他几百万块钱赖着不还他似的。

    鉴于他对我实在太冷漠,又一想这漫长黑夜,竟无一人可以聊天说话,想想我都觉得有点可怕。

    然而,今天晚上他却出乎我的意料。

    我刚到值班室,屁股还没有坐热乎。

    那刘大爷突然间来到了我的值班室。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客套的带着一丝无比好奇的语气问我说:“听说今天下午,殡仪馆接收了一个女模特?”

    被刘大爷这么突然间一问,我有点懵住,但还是点点头告诉他说:“是的,下午刚接收的。”

    “怎么死的?”

    “听说是车祸。”

    “嗯,真的很漂亮吗?”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想了想,点点头:“确实很漂亮。”

    “那就太好了。”说完这句话,脸上带着种满意的微笑,就扭头走出值班室了。

    我坐在那里愣住了,心说这刘大爷真是有意思,我以为他也是在这漫漫长夜里觉得太无聊寂寞过来找我聊天的呢。

    真没想到,他好不容易主动和我说了几句话,问的居然还是关于那个死去的女模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