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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试过沉沦的感觉么?
带着危险气息的、令人迷醉的、
无望又难以自拔的爱,
像醉酒,又似溺水,越挣扎越深。
四肢百骸都已放弃,心却不甘。
爱的是他,还是这欲罢不能?
不舍的是爱,还是那罂粟的幻觉?
《黑洞》
by榛生
Why do I love you,sir?
Because when the wind passes,
the grass cannot keep her place.
他是一个黑洞,
光都无法从其视界逃脱,
何况区区一个女子。
谁爱上他,
谁就栽在他里面,
永远得不到解脱,
因他是一个太好的爱匠。
萱冠一直迷恋着黑洞的传说。
据说人如果被黑洞捕捉,在一刹那,身体即会化成亿万个碎片,而碎片又会不停地碎裂,成为更多、更小的碎片。像尘埃或雾,哦不,或许像一团星云,在宇宙深处湮化--全宇宙最小的星云,不同的人也许会有不同的颜色。
萱冠觉得自己会是比较忧伤的利休灰,或者是那种只有用通感的手法才能形容得出的、介于雨天、寂寞、因色盲而分不清楚一朵丁香和一颗星的、很无端的淡紫色。
如果可以有那样的死法,萱冠很愿意一试。
怎样从一段失恋中走出?萱冠的答案是唯一的:开始下一段恋爱。
亲朋好友、报章电影,他们都说着张口就来的大道理。然而萱冠认为,在失恋这件事上,说大道理的人都应该被涂上屎,拴在地铁后面拖着飞。他们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去旅一场很久的游”“大吃大喝”“疯狂购物”“拼命工作”,这些,不都是自欺欺人么?以为都是花柳病要老中医治么?所以,对于失恋,萱冠除了憎恨失恋本身之外,也恨那些劝导她的人。对于她来说,唯有开始下一段恋爱,才能真正获得拯救。
萱冠失恋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每晚需要吞服一片安眠药才能入睡。绿色橄榄形状的小药粒,非常非常苦,苦得就像人生本身。萱冠也是在二十七岁高龄,才猛然惊觉药是苦的。小时候,药片总是被母亲混着糖丸给她吃,她根本以为,生病好快乐,因为很多药都是甜的。
似乎人人都知道丁萱冠失恋了,萱冠的身边,忽然涌现出一大堆关心她的人。“哟,瞧你瘦的,得多吃点儿啊!”“气色不好呢,亲,怎么连妆都不化了?”“别想那么多,听说你失眠,去试试针灸,管用的!”这些人拿出一副好心肠的样子,忙不迭地要告诉萱冠: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是的,那场爱情太炽烈,如同太阳趋近地球,日珥舔舐印度洋,整个海水煮沸冒泡--世界末日般的爱情,是遭嫉的。世间太多寻常人,连什么是爱情都不知道,连个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就老了。所以,萱冠的那场热恋,烫痛的不只是身边的熟人,可能连路遇的陌生人,看到这女人满脸春意、疯了似的跟男友分吃一个冰激凌,也会抛出一句恶心。
但真的就有那么快乐,那么爱。对方是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萱冠的美貌与聪明,放在任何男人手上,都会有折堕之感。总觉得如果对方聪明足够,相貌和气质就差了。如果对方看着顺眼,则又显得不够有智慧。但在他手上,不会。
所以,也是活该,活该很快就分手。因为萱冠没有好好学习,学习任何女人一生都不得不去承认的一句话:太完美的男人是不存在的。
时间消融了萱冠,三年,她变成连在她自己眼中也平平无奇、不再能说笑话、不再能在对方说笑话的时候反咬一口,令其哈哈大笑,拍着她的头说你真可爱的丁萱冠。一天下班之后,在超市,她碰到当时的男友,他也在买菜。两个人都在买菜,但她知道他先看到了她,他没有打招呼。她呢,看着他的背影,也没有走上前去。这样,两人在超市里各自逛着,尽量避免逛到对方那片区域里,然后再各自提着购物袋回家。回家,一起做了顿饭,双双不露声色地吃完,收拾碗筷,倒两杯龙井,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谈到分手。
萱冠也真的没有想到过:原来她也可以每天以泪洗面。
她翘掉下午研究所的实验,去壁球馆打壁球。壁球如同人生的暗喻:击打得越用力,它弹回得越带劲。伤痛也是如此,太在乎,也就太容易觉得痛。人只能学会不在乎。
导师对萱冠说:“实验可以不来,但考试过不了,我可管不了你。”
现在学术界都年轻化了,导师带的这班小研们,最老的一个就是萱冠了。导师自己也很年轻,四十出头,博士后。
萱冠感激导师的理解,拼全力挤出一个苦笑,说:“有适合的人,请介绍给我。”
记得分手后的几天,还一直吃着那天买的东西。酸奶、牛奶、果汁、娃娃菜、香菇、豆腐乳。一边哭,一边吃,一边想念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可是理智告诉她,他们已不可能再回到当初,甚至,作为一颗有洁癖的心灵,萱冠不允许自己再和他见面。
导师问要不要去国外游玩,萱冠跟着去了。于是她认识了新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她才知道,原来恋爱这种事真是学无止境,运气好的话,你总会遇见更精彩的对手。
初次见到修为,他跟着朋友要去海钓。海钓很辛苦的,他们要留下所有的女人在岸上,让她们找会所推精油,做马杀鸡。作为代价,修为要为所有的女孩儿埋单。跟外国店主讲价,萱冠发现他居然会讲泰语。当天他穿得像菲尔普斯,因为他打算在船开到海上时跳下去游个畅快的泳,大概为图方便,不打算换衣服,就穿成了游泳运动员的样子。他有好看的身形,又瘦又精神。人的身材也分多种,有些人看上去也高大健硕,但是健硕得那么土气。他则不,他恰到好处。
其实他从外形上收获萱冠的注意力,是到达酒店第一天夜里,他游泳的时候。当晚下了飞机很累了,大家都没去游泳,他咚的一声跳进酒店的游戏池。月光下,一位男人鱼。萱冠是个喜欢细节的人,盯着他笔直而削薄的肩看了看,她对修为说:“我不推油,我要去海上。”
他说:“真的?你吃得消?”他眼睛亮了,看着萱冠,其实他们也不是不欢迎女人上船,只是怕那些女人半途受不了颠簸而要求返航,破坏整体的安排。他看着萱冠的脸,似乎断定她是个不娇气的姑娘,于是他说好。他们船上正愁没个美女来惜英雄,钓上来大鱼一群爷们瞎高兴有什么意思呢,旁边有美女负责尖叫那是最来劲的。
“我不晕船,而且会做鱼生。我还带了芥末跟酱油。”萱冠说。
当天海面大雨,远远地可以看到气旋将乌云逼进狭窄的礁缝。大雨,海面上的大雨比陆地上的雨浑厚苍凉得多,人处在其中,有种身世沧桑之感,会体悟人是如此渺小,如此形同蝼蚁,而胸口的热气又是这么宝贵,生命真是神奇。他们在萱冠的尖叫中拖住一条因贪馋鱿鱼碎块而中招儿的成年金枪鱼。那鱼太有力,中奖钓到它的人收竿慢了,萱冠看到修为推开那个不中用的人,坐在椅子上,信手摇回尼龙鱼线。大鱼被拉上舺板,活的,闪着银光,目光狠毒。死之前,来个翻腾打挺,船跟着小小地摇晃。
他们在雨中杀鱼剖肉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