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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夷光看着施母走进灶房,转头看向范蠡。
范蠡站在屋外,对着施夷光道:“饿了否?”
施夷光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而后看向走进灶房的施母。施母走了进去,又隔着窗户纸似有似无地看向这边。
施夷光回过头看向范蠡。
笑了笑:“尚好。若不然,大人跟我一起去山上走走?”
对于施夷光的盛情相邀,范蠡自是不拒。看着眼前未施粉黛却又掩不住姣好姿色的女子。心中愉悦不已。
从她要他以身相许之时,虽为挑明,但他心中已然肯定她约莫是个女子。却未曾想到有这般的风华气度。且跟他一般,一直未嫁或未娶。
圣人重诺。施夷光的母亲又对范蠡说了许多她学问的事,还是村里的夫子。女夫子范蠡是未曾见过的。但在范蠡看来,她跟他一眼,有期必偿。
河边之时,是她对他的恩,也是对他的诺。
范蠡跟着施夷光,走向院子外头。
施母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走过院外的小桥,走向郁郁葱葱的山林,脸上漾起笑意。
已至夜饭时间,没有了蝉鸣鸟啼,山林之中越发寂静幽深。远处的溪流声都能穿过山林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施夷光走在前头,没有回头。范蠡也安静地跟在后头。
这座山她曾走迷过许多次。也是在这座山上,她遇见了安阳君。
想到安阳君,施夷光的心柔软下来。脚步也慢慢停下。
此时已经站到了这座矮山的山顶。
施夷光背着手,站在山顶。山地下一条江水水平如镜,倒映出夏日天空的暖黄。江中彩云晕开,像是一条染了五色的蓝长缎子。
江边有女子还浣着纱,弯着腰在水里荡着手里的纱,偏着头跟旁边同行的女子说说笑笑。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一直的沉默之中,施夷光开了口打破安静。
范蠡听到突然传来的声音,微微偏过头看向施夷光的侧颜。
他站在她旁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几近完美的轮廓。
“你曾告诉我,让我来此地找你。”范蠡道。
“我说了,那是年少无知。随口而言,当不得真。”施夷光转头,看着范蠡
范蠡听着施夷光的话,绷着脸不说话。
“所以回去罢。”施夷光道:“不管是回宛地还是越宫,回去罢。”
范蠡想也不想便摇头,道:“就算是年少无知,可如今你我皆为成家,为何又不能在一起?”
施夷光冷笑一声:“为什么要在一起?”她有点儿没耐心哄了。
范蠡看着突然冷下脸的施夷光,声音放得很温和:“便作当日你我未曾允诺。如何?”
施夷光看着范蠡。
“你我今日便是初见,我心仪与你,便求你。尚不为年少。”范蠡看着施夷光,声音更小:“如此可好?”
“不好。”施夷光想要不想便拒。然后回过了头,继续看向山下的江边。
范蠡看着笃定地拒绝着自己的西施,长如蝉翼的睫毛轻颤:“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有情?”施夷光背着手,依旧看着山下。她没有回头,只笑道:“范大人与我未曾相识,又哪里来的情义?”
“我有期约,以身相许,这一世便是你的人。不论情义。”范蠡说道。
一如当年的君子德行。
施夷光转头,看着范蠡笃定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好,就算你以身相许,可是如今,我不要你了。
所以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罢。”
施夷光看着范蠡本就白皙的面庞变得苍白。漠然地回过了头。
“你可以选择以身相许我,我也可以选择不要你。”她说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言语早已化作一把把利剑插进身旁人的心上。“你觉得呢?”
“嗯。”范蠡嘶哑又颤颤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又道:“即使你不要我,我也要许你。”
施夷光再次转头,看向范蠡。
范蠡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第一世她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了他,爱情,亦或生命。怎么没见他这般坚定不移。
所以男人就是喜欢犯贱。
“你怎么听不懂呢?”施夷光转过了身子,第一次正正的对着范蠡。
“既然你这么坚定,那我索性告诉你吧。
我不要你,是因为我有心仪的男子。”说着,施夷光停了停。
范蠡听得脸色苍白,往后退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施夷光,嘴中喃喃:“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施夷光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
范蠡往后又退,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接受的消息,脚步踉跄着,直到身子贴靠在身后的大树上,才稳住不停踉跄后退的脚步。
站定了脚步,他看着施夷光,眼神迷离又疼痛。似是回忆,似是思索,又似是茫然。
“你答应过我的……”他声音哝哝。手掌用力地按在身后的树皮上。
“答应过要你以身相许养我?”施夷光笑的有些无奈:“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我不想明白。”范蠡没有等施夷光继续说,截过话打断。
施夷光已经有些疲惫了。她神色淡淡地看着范蠡。
良久,道:“要是你愿意当我的男宠,且不得见人。我尚可以考虑要你。”说完,不待范蠡说话,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范蠡站在原地,呆如木鸡地看着施夷光下山的身影。
山风吹过她的纱衣,飘飘欲仙。步履轻盈,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随着山风轻晃。挂在腰间的木片被风吹得乱晃,碰撞声轻轻。
明明依旧那么美好。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范蠡抬着头,看向暖黄的天儿。
男宠么?他死死地捏紧了自己的手,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掐进柔软的掌心中,传来一阵阵刺痛。
好啊,只要她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