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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经堂后面有一片竹林,除了每年春季有僧人来此挖笋,整理竹田,平时几乎没有人会过来。今日却罕见的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道士。
“陆姐姐,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我一会儿还要和安心一起去灵田里锄草呢。”石绯不满的揉着脖子上被勒红的地方。
法华寺有一大片灵田,根据灵土的优劣分种灵米、蔬菜和药材。这些田地都是由杂役弟子和新进的小和尚们来打理。陆幺幺也跟着去稻田里干了两天活儿,觉着比听课还要无聊,干脆就找借口溜了。
“锄什么草啊,真当你自己是和尚了?”陆幺幺一巴掌打在石绯的脑瓜子上,“我问你,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石绯显然没想到陆幺幺会提出这样的话来。
“没良心的家伙。”陆幺幺道:“当然是去找你草草姐姐了,我们来这儿一个月了,你有听到草草的消息吗?”
“没有。”石绯摇摇头。
“所以啊,他们不可靠,我们只能自己去找。”这里的“他们”自然指的是法华寺里的和尚,当初说好他们会去天泉阁要人,可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别说人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办事能力实在低的令人发指。
“可是……”
石绯正要说话,突然陆幺幺耳朵一动,拉着他迅速躲到竹林里一块石头后面:“有人来了。”
别人来了,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又没干坏事。石绯躲在石头后面,默默咽下想说的话。
“公子,邱家可就只剩你一根独苗了,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让老奴以后如何向老爷交代啊。”
是邱伯的声音,陆幺幺和石绯都听出来,这充满哀求之意的声音来自他们的熟人——邱伯。那他口中的公子当然不会是别人,而是能炼制出养心丹的邱子甫。
话说邱子甫在法华寺的待遇比陆幺幺好太多,不仅上下僧人对他礼遇有加,藏经阁和炼丹房也任他随意出入。
“邱伯,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面对邱伯几乎声泪俱下的劝说,邱子甫不为所动。
“公子,您想想您的老爷,想想老老爷,如果他们知道你出家该是多么的心痛,您想修仙老奴不阻拦,可是你完全可以拜跛足道人为师,或者去其他可以娶妻的门派,您若是进了法华寺,邱家可就没后了啊。”
邱子甫要当和尚!
这个消息震得陆幺幺和石绯两人差点从石头后面摔出来,邱伯不是说当年的邱父为了能光耀门楣,连儿子当道士都不同意,现在他儿子居然同意自己当和尚。邱父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被这个不孝子气得活过来。
邱子甫耐心的道:“邱伯,您放心,如果我修炼有成,寿元长久,邱家不就一直在吗?而且,这些时日经我了解,法华寺不仅佛法精深,而且对周围的凡人百姓也尽心尽力。邱家世代相传不就是济世救人,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光大祖训,何必要放弃呢?”
“可……”
“再者,您说的那些我并不感兴趣,娶个姑娘回来只是为了繁衍后嗣,未免对人家姑娘也太不公平了。”
“法华寺也有俗家弟子,您可以去找一心大师,在他名下做个记名的俗家弟子。”
“邱伯,您知道的,俗家弟子终究不算法华寺的人,难道寺中的大师们会像教导自家弟子一样教导俗家弟子吗?您在寺中这么久,可曾见过几个超过百岁的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只要超过百岁,寺中便会将他遣返回家,或是辅助他们赚的一份家业,或是助他们娶妻生子。
“您说的令投其他门派的话还是不要再提了,一心大师和圆灭大师待我这样好,我却转投他门,岂不叫他们失望。”
邱子甫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每说一个字就好像在邱伯心中扎了一柄刀,老人家泪水夺眶而出。
面对照顾了自己二十年的老人的泪水,邱子甫心软了一下,可是主意却不会改变:“邱伯,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很难,也明白你心中的难过,可是我从小就向往修仙,就希望能像神话传说中一样飞天遁地,现在有这个机会,我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可是无论说什么邱伯都听不进去,老人甚至坐在地上放声的嚎啕大哭。邱子甫无奈的扎着双手等他哭声渐消,才搀扶着他离开此地。
而躲在石头后的陆幺幺却好像突然开窍了般,扶着石头,若有所思。
“陆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石绯小声问道,“是担心邱大哥吗?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听安心说邱大哥能以凡人之力练出养心丹,实是炼丹一途上的天才,等他入了法华寺,寺中的长老们定会着重栽培,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闻言,陆幺幺不答,只是黢黑的两眼紧紧的盯着石绯,看的石绯心里发毛,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儿。
“陆姐姐,你你……”
“你跟我说实话,一心大师让你跟安心住一块,是不是也有打算让你也进去做和尚?”
虽然这个想法也曾在陆幺幺浅薄的脑袋里转悠过,但是从不曾如此刻这般鲜明。她想到的第一点便是无论如何不能对不住李砚石的嘱托,不能把他的小徒弟给弄丢了。
“这个,应该不可能吧?”石绯有点不敢相信,他又不会炼丹,灵根也是上好,一心大师干嘛要打他的主意呢。
“如果是真的呢?”
他们之前也没想过,一心大师和圆灭大师居然想把邱子甫揽入法华寺啊。
“我……”石绯愣住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法华寺于他而言就是个好玩有趣的地方,这里有他尊敬的一心大师,还有他最好的朋友安心。但要是让他也出家为僧,也是不行的。不说对不起师傅,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啊。
不过陆姐姐说的对,万一他们也希望自己在这里出家怎么办?自己能开口拒绝吗?安心对自己那么好,一心大师对他也从无二致,凡是安心所学,一心大师也同样的要求他。这样好的大师到哪里能寻,可是反过来一想,他又不是法华寺的僧人,一心大师为什么要对他倾囊相授,只有一个可能在一心大师的眼中,他石绯迟早会在法华寺出家。
“啊,怎么办?陆姐姐,我不要当和尚,当和尚就不能吃肉了,我还小呢,还有大把的时间没过……”一想到这里,石绯惊慌起来,揪着陆幺幺的衣服道。
他可不认为自己当了和尚后,会有勇气像圆灭大师一样继续喝酒吃肉。
她有什么办法啊,现在他们俩个势单力薄,对方势大,想要不被逼迫,只有离开一条路可走。而离开吗,陆幺幺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金刚圈,现在似乎正是个好时机。
“好,那咱们现在就走。”陆幺幺一咬牙。
“现在?”石绯惊讶极了,“好,我去收拾东西。”法华寺虽好,但与出家相比,还是等以后再来吧。
“不行。”陆幺幺拉住他,“那些东西都不要了,我们现在就走。”那些小萝卜头肯定会去搬救兵,不赶紧争取一分一秒的跑路,说不定就跑不掉了。
“我房里还有许多东西……”
“管它呢,你陆姐姐可是仙人,有的是钱,什么东西还怕买不着。如果你回去收拾东西,露出马脚,被他们压在这里逼着你出家怎么办?”
那不一样,买回来的东西能与他亲自摸索回来的东西比吗?可是万一真的像陆姐姐说的,被逼着剃个光头,那事情可就坏了。唉,只能祈祷安心能帮他把东西都收好,以后有机会再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