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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无垠的旷野中,迎着扑面而来冻得人直打颤的寒风,秦锋脚下迈出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好不容易撑到一块背靠着松树的土地面前,整个人已是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湿透了。
“爹,原谅孩儿没用,只能暂时为您找这么一块栖身之地了。孩儿此行前去天极宗学艺,定会在山上手刃仇人为您报仇。待学艺归来之后,再帮您重新选择一块风水宝地……”
伸出五指狠狠抠挖着地面上冻得僵硬的土层,一丝丝醒目的血线在他掌下蔓延流淌,微弱如划刻的声音渐渐响在半空,慢慢地,随着手掌磨破的皮肉越来越多,在他身前,竟然真的开始挖出了一块砖头大小的地方。
“爹,您等着,孩儿虽然没用,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会为您在天之灵讨一个公道!”
颤颤巍巍着将裹了父亲骨灰的衣物放入土坑之中,秦锋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扑通一声,便歪斜着栽倒在土坑上,开始放肆大哭起来。
可就在他双手触碰到衣物边角,正欲将其整整齐齐叠放入坑之时,在他血肉模糊的右手五指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薄脆纸张的感觉。
心头暗暗吃惊之下,他连忙小心翼翼打开裹成一团的衣物,瞪大着双眼,死死盯在了白花花一片之中。
“这骨灰中为何会有细纸卷?”
这一看,一卷小拇指粗细的洁白纸卷,顿时就突兀的出现在了一众骨灰之中。翻开纸卷,就着头顶泻下的银色光辉细细观看,一行醒目的小字缓缓呈现在他眼前。
“吾儿莫怪。为免仙人赠下五色灵石为汝招致祸灾,故为父临终之前嘱咐胞弟,令其将灵石藏在吾死后的骨灰坛中。此灵石乃昔日天极宗韩渊然所赠,日后若有修仙之心,可持此物上山寻他。修仙一途凶恶艰险,九死一生,故为父不愿汝前往。若有朝一日吾儿发现,莫怪老父欺瞒之罪。”
原来,当年真是有仙人赠予了父亲一只五色灵石!
怪不得从小到大,父亲连一点关于灵石的消息都没有告诉自己,原来是害怕自己一旦起了修仙之心,到头来会一生艰险,命运多磨!
在临终之时,为恐给自己带来祸灾,父亲竟嘱咐二叔将其放在自己死后的骨灰坛中!
从小便让父亲为自己操心,到他临终之时,仍然为自己暗中的隐患所忧虑。更是为了能让自己过好安生日子,居然选择了将灵石藏在骨灰坛中。
如此做法,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
可偏偏,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劫匪上门滋事,自己却连丁点的反抗能力都没有,甚至,连父亲的骨灰坛都保护不了……
父亲啊父亲,孩儿对不起您啊!
想到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以及对自己灌注的无微不至的关爱,再一对比自己的软弱无能,秦锋顿时悲从心来,又一次在父亲坟前好生大哭起来。
哭罢,直哭的自己死去活来,他这才捡起旷野中散落的半截废木,忍着手头的疼痛,一笔一划用血指将“先父秦冠云之墓”几个大字写在木牌上。重重叩过三个响头,望着天空中闪亮的北极星,他又一次选择踏上了征程。
北方的冬夜,冷,非常冷,行走在寒风四起的道路上,他被冻得一身一身起鸡皮疙瘩,牙关也紧咬不住,连连打着寒战。可尽管如此,揣着怀里的五色灵石,他还是燃烧着生命中的坚韧,不住的向着一百三十里之外,位于云麓山脉的仙宗,做着自己最大的努力,缓缓前行着……
一日过去了。
两日过去了。
到第二天傍晚,饥寒交迫,一路上靠吃草根树皮过活,险些就要冻死饿死的秦锋,终于顶着冒着金星的脑袋,如愿以偿的踏在了天极宗山门之前。
“父亲,您看见了吗?孩儿……终于到了!”
经过两日不眠不休的赶路,他脚上本就打着补丁的鞋子,更是被磨得露出了脚趾头,浑身上下的衣服不是被树杈划烂了,就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泥土。整个人全身上下,根本没有十五六岁少年的俊美之色,反而像极了落魄逃荒的垂老乞丐。可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最重要的是,他赶到了!
此刻的天极宗,隐没在仙云迷雾中的庞大形态,在落日的余晖中展露出神秘一角,主峰天极峰如同一只擎天柱一般,极尽磅礴之势的矗立在苍天与云麓山脉之间。其余绵延万里之长的九座险峰无一不是绽放着神奇的霞光,吞吐着赵国大地最精纯浓郁灵气,向外散发出阵阵轻灵飘渺的仙乐鹤鸣。
在横跨圣元云海与云麓山脉的第十峰彩蝶峰下,赫然流淌着一条通体金色的大江,听闻此江,直可以通达那百万里之外的南疆与西漠。更有传说谈及,或许此江的尽头,便是通往天河的源头!
远远一眺,万千琼砖碧瓦仙楼玉阁鳞次栉比,如雨后春笋一般整齐林立,其内鸟语花香,四季如春,全然没有半点严冬的情景,各种奇石怪树比比皆是,玉带流水,悬泉瀑布,更是举目可及。就连道路都是由熠熠生辉的玉石铺就,端的是奢华雍容至极。
“来者何人?”
突然地,就在秦锋强撑着身子痴痴的望着山上的盛景之时,自他身边却传来了一阵铿锵有力的盘问声音。再扭头一看,一个穿着青衫长袍,手中持着长剑的道髻少年,顿时穿过术法结界出现在了眼前。
此人桃花眼,高挺鼻,身形魁梧,脸上正气满满,一看便是看守山门的护宗弟子。
“在下打百里之外的顺兴府秦家村而来,此次上山只为拜师学艺,求……求仙人代为向韩渊然通禀一声……”
说话的同时,秦锋脑中的晕眩感越来越厉害,使劲摇了摇脑袋,这才惨白着脸色回过去一句。
“韩长老?你找韩长老作甚?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那人刀眉一竖,一把搀住几欲跌倒的秦锋,略带警惕之色厉声道。
“我……我姓……秦,叫……叫……”
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正在秦锋要报出自己的姓名之时,积攒了太久的虚弱一瞬间爆发,顿时就叫他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了那人的怀中。
“方师弟,此处有人上山来找韩掌座,现已晕了过去,你代我守一会山门,我去去就来……”
探了探秦锋微弱的鼻息,皱着眉头一把将其削瘦的身体揽在背上,握着手掌成喇叭状朝不远之处的伙伴喊叫过一声,摇摇头无奈感叹一下,此人背着秦锋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通往山上的青石台阶之上,渐渐地化作了一抹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