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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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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杨三先生又接到趟跑定兴的活儿,从聚源号拉打好的棉花包和花生油送过去,再把从天津、青岛运来的各色花布和白匹布拉回来。

    头天照例作好各样准备,天黑了大门也没栓,胡大碗他们住的屋子里还有人,站在里院的门洞里前后打量几眼,日子过的越来越不省心,老大的事虽说拉下了些饥荒但总算摸活清了。

    又来更大的麻烦,胡大碗不再提跟家里干长工的事,却纯粹把这里当了大车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看得出没干什么正经活计,可这种人更不好得罪,无家无业的什么都干的出来。

    尤其那个不知道底细的老刘就跟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回来时从不走正门,先从后房沿扒上房顶,爬着看了院里和屋里的动静,看着没事再出溜到院里,就跟作贼的一个做派,好在还懂规矩从不骚扰里院的女人、孩子。

    尤其还常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孔祥谦开始也和他们搅和到一起过,跟婶子提两回轰回县城去了。

    胡大碗他们屋里的人散了开始往外走,杨三先生怕犯忌讳,故意回过身去不理会,等会而再去关门,听着没动静了一回身,身边却影子一样的站着老刘。

    忍住心跳打下招呼,老刘要明天跟着一起去定兴捎些东西回来。

    老刘是半路上的车,快到定兴时又自己下车走了,晌午往回走时又等在路边,过了十来里让停下,路边一个人手里接过两捆甜高粱和一个小布袋子,送东西的人只看到个侧影。

    甜高粱就是不结籽的瞎高粱,秸子甜水多却结不出粮食粒,人们常在薄地上种些当喂牲口的青饲料,因为甜小孩子也都爱吃,老刘举着放到车顶,杨三先生用截绳子揽下,又看看拉回来的花布都用油布遮的严实,也不怕弄脏。

    另外一个袋子不大看着倒是挺沉,老刘自己弯腰把车底盘下喂牲口的草料袋子打开后放进去,就催着往回赶。

    过了河口离村边就不远了,老刘拿着东西下了车,见他不言语,杨三先生也懒得操心他怎们带大堆的东西走。

    也不走正路,老刘连扛带抱弄着两捆高粱、一个袋子钻进树趟子,走一截分辨下方向,进去两三里后把东西扔在一个柳树棵子里,趟上些树叶算是遮挡,绕个圈往前又走不远,见胡大碗正坐在一个沙洞子边上闲呆着。

    易水河左右摇摆着泛滥,吃下了两边不少的耕地,因此河套里许多地方都是一层土一层沙,人们为了取到好沙子都是斜着往深里挖洞,把老河床里上好的颗粒黄沙掏出来,有的洞能超过一两丈深。

    再往前去就出了树林,是河沟子,穿过去不远接着大块地就到了北城村,到跟前招呼声才看到边上沙洞里还塞着个用绳子捆住的人。

    胡大碗站起来拍着屁股解释,这小子一整天都在小刘庄转悠,要找一个外地口音的小个和一个黑大个,听了信就把他引出来绑了,着急过来接应,还没来得及处理就一起带过来了。

    小刘庄在北城村西头,就是一出一进的距离,老刘一听马上蹦起来,沙堆后面就着树趟子的遮掩来回张望半天。

    胡大碗告诉他自己看过好几次了,没跟着尾巴,老刘又看会儿才放下心,直接起身告诉埋了,自己就往回走去取放下的东西。

    沙洞子挺深,又没带家伙,老刘回来时胡大碗还在手脚并用的往坑里扑拉沙子,人被掩住大半还在拼命的踢腾,被堵住的嘴里呜哩哇啦的叫着也没人理。

    老刘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高粱秸子扔到一边,坑里的人露出块头皮已没了动静,直起腰歇口气,看到边上的树棵子上拌住本书正被风吹的来回翻片。

    这年头带字的东西少见,走两步拿下来一看书名,手写体的共产党宣言,里面的外国字和中国字都有,老刘在分区敌工部培训过,知道是日文,忙喊一嗓子让把人掏出来。

    嘴里的东西拿掉,差点被活埋的人大张着嘴拼命的喘气,原来穿的还是长褂,看差不离了,老刘在他屁股上踢一脚,扬着手里的书问从哪儿来的。

    被逮住的就是前几天去老张家借粮时提到老七家的十三孙,自己介绍叫张青俞,北京上学时加入的共产党,七七事变日本人进京城时撒标语被追的失散了,大部分同学去了京西的大山里打游击。

    自己没追上只得先回家,昨天四叔派人给家里送信,说是被人弄出去的粮食和钱都得自己家出。

    出够了气张青俞站起来,看到老刘手里捏着几页纸拎起的共产党宣言,心疼的要命,仍被捆着的身子左右扭几下让还给自己,还问知道不,马克斯主义就是先从日本传入中国的,这是最早的版本,很难得的。

    找到了党组织高兴,忘了还被捆着,张青俞往前走时沙坑一绊直接载了个狗啃屎,见老刘使个颜色,胡大碗就势把他按在地上,一手抓头发提起脑袋,一手握匕首抵在咽喉上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共产党。

    形势突然又莫名其妙的翻转过来,张青俞带着哭腔回答,不是你们去我四叔家自己说的嘛。

    喉咙上的匕首一紧,感觉着出血了,忙喊哎同志,不要这样。

    老刘过来蹲在他的眼前,打量下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知道了对方跟自己耍狠的原因,张青俞的神色恢复些,用哭笑不得的语气解释,是自己老爹在大院和保丁里安排的人手送的信。

    张家的地跨几个县,佃户、庄子到处都是,春荒的时候谁会带着整袋子、整车的粮食在外面跑,行踪早暴露了。

    正愁直接去山里找党没人引见危险太大,可谁成想现在自己找过来还弄个这样的下场,你们怎么能也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

    谁跟你是同志,老刘骂一句,把张青俞重新踹回洞里去,嘴也没堵,和胡大碗一起扒土往里填,这时候谁能验证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还是埋了保险。

    土快要没顶的时候洞里的人突然嚷一嗓子,我知道哪儿有粮食,够上千人吃的。

    老刘愣一下,威胁再撒谎就直接剥皮,然后和胡大碗一起拎着张青俞的胳膊提了出来,问清了原委,又把人仔细的重新捆一遍,堵上嘴,塞回洞里。

    张青山全身哆嗦着开始扑簌簌的流眼泪,嗓子里呜噜噜的悲鸣,好在这次没填土,只弄了些烂枝叶遮盖住洞口。

    干完活儿天已经大黑,老刘把东西都挂在胡大碗身上就一起往村里走,走几步都忘了的腰里掖的书掉地上,弯腰拾起来收进怀里,紧跑几步踹胡大碗一脚,问还从人家身上掏了什么东西。

    胡大碗停下来装傻,老刘作势又要踹,只得很委屈的从兜里拿出几块现大洋,一条牛皮腰带。

    老刘把大洋收了,皮带给胡大碗搭脖子上,告诉,有枪了,可子弹不多,还得用大洋去买,知道你有钱,反正现在也用不着买房子、买地了,还不如拿出来贡献给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