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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故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于沈家兄弟而言,或许就是如此。
沈美自从得知有知县幕僚来沈耘家探访,就明白自己兄弟等人要孤立沈耘一家,而后在族内立威严、在族外树德行的打算是彻底泡汤了。
村民不傻。
虽然喜欢贪占小便宜,甚至于对自己等人表面上也非常客气。
但如果真是要想被自己等人借用,以此对付不听话的沈耘,往后只怕真的就成了幻想了。
而且,想想如果沈耘反过来对付自己等人,沈美脊背上就一阵发凉。
江济民来沈耘家后的第三天,沈美匆匆进了城。
这回依旧是来到沈夕的家门前,可开门的沈夕媳妇,沈美却不敢再有什么不屑的表情。想来想去,他觉得如今能够真正与他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也唯有沈夕一个人了。
毕竟沈朝并未直接恶了沈耘,至于沈川和沈景两家,更是平素就与沈山很少来往,根本没有太多关系。唯有他,气死了沈山;而沈夕却多年来一直将沈山一家当免费劳力。
看到沈夕的第一刻,沈美就气急败坏地叫嚷:“老六,祸事了,祸事了。”
沈夕这会儿正吃过了饭躺在炕上歇息,听沈美这般叫嚷,倒是不紧不慢地下来,将沈美按到椅子上,这才气定神闲问道:“三哥莫要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知道,就咱们县尊的幕僚,前天到沈耘那个混账东西家里去了。据说二人相谈甚欢,甚至还邀请那厮去县学。”
“什么?”沈夕正要端起茶碗的手登时一抖,不少茶水溅出来,桌上漫出一个水滩。只是沈夕尤不自知,双眼直勾勾盯着沈美。
沈美知道沈夕不愿相信。
毕竟,他虽然在外也被人尊一声爷,可到了县里,压根就是个老油子小吏。比起江济民那等人物,差了可不是十万八千里。
毕竟那位据说是刘清明的同年,科考虽然不顺,但学问是有的。更兼深得刘清明信任,他说的话比刘清明内眷的枕头风还管用。
沈夕的脸上带了几分土色。
这回的县官可真是的现管了,自己这个小吏的身份,只不过人家一句话的事情。
“那,那怎么办?”沈夕没有看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有些颤抖,但沈美看的异常清楚,心道这回总算有人跟自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
但是,若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苦笑一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寻思着你经常在县里,心思也灵活些,不知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沈夕确实心思灵活,方才也不过是乍听之下心里没了主意,这会儿经沈美提醒,倒是安定下来,皱着眉头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三哥,根底上的对策,我是没有的。唯有等到刘县尊离任,咱们才能喘口气。不过,现行的对策倒是有一个。不知你敢不敢用?”
沈夕转了转眼珠子,朝沈美说道。
他也不傻,知道沈美心里肯定也是害怕的,所以此事还要沈美去操办。
沈美哪里能不答应,这会儿沈夕的主意对他来说就是救命稻草,如果还抓不住,难道真的要让自己在村里声名败尽不成?
“快说吧,老六,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尽力办。”
“咱们直接在村里散出风声,就说沈耘那厮决意守孝,不愿见外客。江济民这个人我知道,是个相当守礼的人,只要进了村他听说这件事情,就决计不会进沈耘家门。”
妙啊,沈美眼睛一亮。
只要这两人没有直接照面,这事情就好办多了。等到沈耘孝期满了,这件事情也早就淡下去了。
沈美交口称赞:“老六你这个脑子,简直是机灵透了。好,这件事我回去就操持,在村里找几个人说说,想来到时候就算是假的,也会成为真的。”
此事固然沈耘会得一些美名,可是自己等人也不会在短期内遭受报复,这就足够了。
沈夕送走沈美后,听着另一边偏房里呼噜震天响,不由得心里一阵邪火。忍不住拎起顶门的棍子,走了进去,朝着一个大字躺在炕上大睡的沈焘狠狠打下去。
“叫你哄钱喝花酒,叫你整天骗我,叫你喝酒,叫你睡。”
自己使唤沈山一家收庄稼,却把钱给自己儿子喝花酒的事情,不仅是牛鞍堡,就连县城都传的了起来。早间就有同僚问这件事情,被沈夕和糊弄过去。
可是到底心里这股子怒火憋久了,就要发泄一番。
方才还在梦里与酒女歌姬缠绵的沈焘,瞬间如杀猪般嚎叫起来。让那边的沈夕媳妇心里紧紧揪着,却不敢再去触沈夕的霉头。
同样成纪县的范府里。
青年在主座上缓缓饮着茶,耳朵却仔细听着全叔在旁仔细的禀告。
“事情就是这样,那沈家后生因为守孝,不得交游,因此多日来都不曾来成纪县。”
青年摇摇头:“当真是可惜了,本想在临走前,与他见上一面,看看他的本事,往后到了朝中,也好举荐一二。怎知事情就这般不凑巧。”
全叔一阵欣喜:“小少爷,你总算是答应了。”
“朝中连番发来暗示,就差官家一纸诏书了。我又不是王介甫,能三番五次拒绝当朝的好意。只能顺了他们的心意。正好,闲散久了,也想施展胸中报复。”
说的风轻云淡,可是任谁听来,都觉得理所应当。作为范文正公的亲子,如果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岂不是一代名相和前代文宗两样声名都不值一钱了。
全叔点点头。
但青年并未因此就停下来。反倒是来了兴致,似是要将离开后的一切事情都嘱托下来。
“我离开后,便不能如现在一般为他扬名了。往后府中书籍,挑与科考相关的,每月送三五本与他誊抄,至于润笔么,就算一本二十文好了。”
府中的书籍并没有那么多损坏的,青年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想着边让沈耘多读书,还借抄书的名义资助于他。
这般的安排,倒也是考虑到沈耘的自尊,不想让这样一个人,觉得是受了嗟来之食。
“小少爷当真是异常看重这个少年,只是,他真的有少爷想的那样,将来能有一番作为不成?”
青年摇摇头:“观其行事,杀伐果断,明知接下来对于自己必然很是艰难,但依旧不顾一切做了决断。这般行事,让我想起来父亲当年。”
范仲淹庆历新政何常不是如此。明知阻碍重重,甚至于饱读史书的范仲淹知道历朝历代敢革新改政的,大抵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依旧大笔一挥,说出那句“一家人哭,好过一路人哭”。
到底他还是输了。
可是他也赢了,老而善终,天下闻名。如今提起范相公,何人又敢说半句毁谤。
“少爷觉得,他有老爷遗风?”全叔很是惊讶,这个小少爷,虽然继承了老爷的家风,可也因此,向少看上什么人。如今居然给沈耘这么高的评价。
青年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像罢了,比之父亲,到底少读了多少书,少立了多少功绩,少造福多少百姓。我只是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罢了。”
全叔笑笑,点点头:“少爷只管放心便是了,老奴定然遵照少爷吩咐。”
而被两人提到的沈耘,这会儿倒真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静静坐在屋中,研读着自箱底翻出的一本前身誊抄的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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