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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长帆扬起。
这艘庞然大物缓缓离开了渡口,顺着水流,将站在岸上的百姓目光扯得越来越远。绕过了几个弯,然后便消失在了群山深处。
没了看头的百姓们自然纷纷散去,而在大船上,沈耘等士子的新奇才刚刚升起。
沈耘不是没有坐过船,后世那种钢铁巨轮也曾被他踩在脚下。
然而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独特的地方。这木船自然也有新奇之处,无论是制造的手段,还是它独特的模样,以及站在船头看风景的舒畅。
满怀好奇的样子,让周围的士子都抿嘴笑着。
不过,除了韩扬,谁都不曾笑话沈耘的举动。他们第一次登上大船顺流而下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模样。
让沈耘好奇了一番,闲来无事的士子们便聚在,想要找些事情消遣一二。
“沈兄,看的乏了,不妨来一起耍一番,也胜过闷在那里。”
“这渭水你都看了多少年了,也不差这点时间。到了河中府,大船汇入黄河,到时候沈兄在看个够。”
得到邀请,沈耘自然不会拒绝,走过来的时候,不少士子已经围坐成一圈,待他也坐下之后,便叫嚷道:“沈兄,咱们先前商量着要玩飞花令,你来不来。”
飞花令,是一种雅令。没有诗词基础的人根本玩不转它。不论是吟诵前人诗句,还是自己即兴创作,都必须要求对令人与行令人吟诵的诗句格律一致。
沈耘登时也来了兴趣。
这样的方法既能及时行乐,又可以检验自己胸中所学,当真是个好事情。
“既然如此,不知哪位仁兄起头?又作何字令?”
“周兄既然是这游戏的发起人,便以他起头吧。”士子中有人建言,自然获得了许多人的赞同。
那姓周的士子笑容满面地应承道:“既然如此,那周某级献丑了。咱们此时身在渭水,便以‘渭’字作令,我先起头,渭城朝雨浥轻尘。”
“周兄当真狡猾,这一字,只怕是存心为难我来。”
“闻兄,该你了。”
“那我便对,清渭东流剑阁深。”
“谁言渭浦栖迟客。”
“暂教泾渭各清浑。”
到了第四句之后,本来应当是要重新起头的,只是这读书人大抵都好自行增加难度,纷纷起哄:“莫要另起,照着顺序接下来。”
依照规则,那么下一句便要在第五个字出现渭。不得不说,越往后,这难度就越大,以至于接下来的士子很是为难地苦思一会儿,这才对上。
“夕阳空照渭河流。”
虽然语句平白,但好歹也算是前人诗句,倒是侥幸过关。而接下来一个士子则早有准备:“骢马徐郎过渭桥。”
到了第七个字,委实让挨到顺序的士子脸色发苦:“诸位仁兄,我这也太倒霉了吧,怎的就让我挨到了这里。苦思冥想,胸中无计。”
“哈哈哈,金兄,来来来,正好我来时偷偷携了一壶酒。正好派上用场,满饮此杯。”
一边的士子很是促狭地取来茶水,以茶代酒,让其他人纷纷大笑起来。
令停顿到了这里,本来应该在金姓士子饮茶后,重新起令的。但很多人心里也没有可以接的令,便停顿了一会,一同思考起来。
“沈兄,你学识渊博,不知心中可有答案?”苦思无计,诸生只能看着沈耘问道。榜首自然会多一些光环,比如现在,就被安上了学识渊博的帽子。
沈耘点点头,这并没有什么出风头的,这会儿本来就是相互探讨取长补短,自己不说,反而会有人记恨。
“这个自然是有的,杜子美《诸将五首》里头,便有‘多少材官守泾渭’,还有以为刘沧,唐宣宗大中八年进士,也有一句‘云楼欲动入清渭’。”
沈耘的答案,让很多人非常满意。心中默默记下这两句,又让沈耘将全诗背诵了几遍,这才感叹道:“沈兄之才学,我等当真不如。”
“诸位过誉了,你等也知道,沈某承蒙范府以为老管事照顾,经常送旧书来抄。这私底下,自然也是熟读了不少的珍本的。诸位若是有此机会,必胜过沈某许多。”
一番谦虚之后,飞花令重新开始,而沈耘无形中也越来越让这些士子们钦佩。
玩闹了些时间,眼看着正午已到,这腹中也有些干瘪。虽说各自家境有差,但在这船上,都算同舟共济了。而且到了汴梁还要相互照应,此时纷纷拿出自己带来的吃食。
一起吃了些,这才三五个一起回房歇着。
渭水与黄河的交汇处,在河中府潼关境内。
常年水流冲刷,此地地势平坦,在船上倒也没有颠簸的感觉。然而黄河的雄壮,终究还是引得所有士子纷纷从船舱中走出来观看。
“李太白一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当真将黄河的雄浑写的淋漓尽致。”
沈耘从来没有专程在黄河游玩过,如今泛舟黄河上,心中的激动是无以言表的。
大船进入黄河水域,行舟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而一路上因为是官船的关系,也没有哨卡阻拦,短短半日,便行至宜川。
因为地势的关系,大船需要在这里转为陆路,过了险要的地势,才能够重新登船。
许是礼曹这几天行来,也觉得有些疲惫,将一干贡品悉数拉到了宜川官驿,便找到了沈耘。
“沈生,我准备在此地歇息一夜,顺便购置些路上需用的东西,明早辰时再出发。你等也可以补充些吃食,顺便在这里看看。”
面对这样的安排,沈耘自然是非常同意的,眼下才申时,在船上就有不少士子想要去壶口瀑布看看了。此处乘车前往,来回也不过半个时辰。
向礼曹一拜,看着这位离开后,沈耘很是兴奋地走进驿站内。
“诸位仁兄,谁要去看飞瀑的,不妨与沈某同去。”
早就听到礼曹声音的士子们,纷纷挤出门来。
壶口瀑布,最高处可达二十多米。雄浑的河水自陡崖上倾泻而下,喧天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彩虹。人们常常觉得遥不可及的盛景,此时近在咫尺。
但在雄壮处,行必有诗,饮必有词。
在游人颇有兴致的目光中,一行人纷纷作起诗词来。
这也算是一种良性的竞争,赋诗作词之后,相互品评,就连周围的游人都是不是叫好喝彩。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许多人兴奋得如醉酒一般,脸色通红。
沈耘一心都扑在观赏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同行的这么多人,就他一个只字未说。
“沈兄,到你了。”
呆呆站着的沈耘,又让他们想起当日成纪渡口前的那个样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沈耘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要知道在这等美景前作诗,也是士子们扬名的一种办法。自己的诗作文章有了一定的传唱度,方能在未来为自己谋取更好的前途。
点点头,沈耘沉吟片刻,徐徐吟道:
“欲往天京上琼楼,
忽有飞瀑阻行舟。
莫道坎坷生退意,
千里黄河一壶收。”
沈耘吟罢,看了看呆滞的众人,只觉得自己作的不好,面色羞赧地说道:“倒是献丑了,仓促之间,也不曾琢磨词藻,粗陋言语,辜负诸位期待了。”
沈耘说完,忽然听得一个士子苦笑:“沈兄,你这都算献丑了?”
看着沈耘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他们心里也明白,沈耘确实不知自己的诗作到底如何惊艳。
“开篇便是雄心壮志,不正是说沈耘此行志在必得么。而且前两句便将咱们逗留在此的缘故说的一清二楚,偏生读来不觉失落。”
“最为精妙的便是最后一句,你看千里黄河一壶收,这等气魄,当真是有股子诗仙的味道。若非如此,如何能在胸中纳万古长流。”
被夸赞地有些不好意思,沈耘摆摆手:“哪里当得诸位仁兄如此解读。若真如诸位所言,那沈某此时当拎一壶酒,倒卧在这大石上,吃一杯酒,念一句诗,也不负如此胸怀。”
近乎是自嘲的话,引得士子们一阵大笑。
有看了些许时候,眼见太阳都要落山,彩虹也逐渐消失,清凉的水雾打在脸上,让人忽然间就有一股子寒意。沈耘知道,再不离开,路上只怕要受些冻。
让车夫将一行人送回馆驿,稍稍清洗后,回来的人纷纷议论起沈耘方才那首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