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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窗外,夜空漆黑如墨,一点星光在流云中忽明忽闪,一个平凡的夏日夜晚,对于红袖来说,却是短暂人生的终点。
端坐于地,她细细回忆着往事,静待死亡来临,也许每个人在临死前,都会仔细回顾自己这或幸福、或苦涩、或长久、或短暂的一生,曾经难以忘怀的点点滴滴都会在脑海中回放一遍,是酸是甜?其中滋味儿只有自己才会明白。
刚出世,就被亲娘抛弃,生来面恶,从小就生活在自卑的阴影里,幸好有秋莲妈妈百般疼爱,才得以在风雨中长大。
心疼小姐与常歌真心相爱,放他二人私奔天涯,为了报恩保全叶家上下,她不得不牺牲自己入宫代嫁,一片赤诚之心,最后换来的只是诬陷与背叛......可悲!
那个面容姣好的周淑子,当年一声云姐姐,喊得自己柔肠寸断,就此被她那纯真善良的眼神给深深打动。
她胆小懦弱,自己就义无反顾承担起保护的职责,她身份卑微,自己更无视旁人目光与她成为好姐妹,哪怕是共侍一夫,还可以跟她雨露均沾,所有的真心真意,换来的又是什么?不过是更加恶毒的阴谋和陷害......可叹!
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儿,因为自己这个卑微的母亲,连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都被剥夺,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就要承受那锥心刺骨的丧子之痛......可怜!
可是,这些人再恶毒再可恶,又怎么比得了皇帝的绝情和冷漠?什么情比金坚、岁岁年年?什么池上觅残春,嗅花落?什么此生不再相负?所谓的山盟海誓,心有灵犀,通通不过是狗屁!
你要的,不过是皇帝的尊严与荣耀,对我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我竟然会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也许正如龙雪晴所言,我不仅长得丑,还蠢!比猪还蠢!有眼无珠,自不量力,竟敢妄想逆天而行,与你白首偕老,真是可笑啊!可笑!哈哈哈啊哈……情到伤心处,心灰意冷的红袖竟仰天狂笑起来。
就在红袖为自己可笑、可叹又可悲的一生,兀自癫狂之时,恭王府也正在酝酿着一场惊天之举,自从在金銮殿为了红袖与雍楚泽兄弟反目之后,雍楚淮便因逆鳞之罪被圈禁在王府,虽身陷囹圄,但他却格外关心宫中情势走向。
想要在这风云变幻的皇室立足,首先需要一个庞大的情报网,这些年,雍楚淮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虽然孝纯太后刻意封锁了消息,但他很快还是知道了真假皇后一事,也知道红袖已经锒铛入狱,而且将在明晨寅时被处死!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局面,为了心爱的女人,雍楚淮做出了一个让自己都为之震惊的决定,他要劫狱,哪怕是带兵冲入廷尉府也要把红袖救出来,就算为此背负上谋逆的罪名,就算为她死于乱箭之下,也甘之若饴!
子时,一百名王府亲兵集结在后院,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晚,一身戎装的雍楚淮出现在众人跟前,他神情凝重看着身前这些英姿不凡的年轻侍卫们,他们个个满腔热血,正值青春年华,本该是报效国家之际,今夜却要跟自己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他沉重的心情可想而知。
转身给身后家丁点了点头,家丁们陆续抬出三个大木箱,并打开了盖子,木箱里半数字画,半数金银,看的军士们面面相觑,不知王爷意欲何为?
“兄弟们!你们为本王出生入死多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今夜,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战,为了心爱的女人,本王无怨无悔,可你们不一样,这条不归路,本王不强求你们同行,这些字画和钱财,乃是本王多年积蓄,不论愿不愿意跟本王一道的都有一份,算本王对你们最后一点心意!”
听完雍楚淮的话,军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地振臂高呼:“末将等愿随王爷同生共死!无怨无悔!同生共死!无怨无悔!”
士兵们激昂地高呼,响彻云霄,他们热血沸腾,激情澎湃,誓要与雍楚淮生死相随,他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牺牲性命在所不惜,却没一个人去动那些箱子里的钱财。
被士兵们气节所震撼的同时,雍楚淮亦感到无比欣慰,与大家痛饮诀别酒之后,他吩咐众人稍事休息,三更时分准时出发。
“王爷,您真决定好了吗?”纪承枫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承枫,你本是江湖中人,不用跟我淌这浑水,带你娘亲,离开王府吧!”
一听雍楚淮要自己离开,纪承枫急了:“王爷正是用人之际,怎能赶我走?”
“你是个人才,本王不想连累你,这一去生死难料,就算侥幸逃脱,恐怕,也要过一辈子逃亡的生活!”
“如果没有遇见王爷,承枫现在只怕也是个在江湖上流浪漂泊的剑客,哪有机会报效国家?既然王爷视承枫为兄弟,就不要说那些无聊的话,承枫绝不会离开王爷!”纪承枫语气十分坚定。
看着纪承枫炯炯有神的双目,雍楚淮知道如果自己再坚持,那就是在侮辱这个铮铮铁汉,侮辱这个兄弟,于是感激地拍了拍纪承枫的肩膀:“好兄弟!那咱们就刀山火海,同生共死!”
“刀山火海,同生共死!”两人紧紧互握着拳头,向对方许下了男人间的生死承诺。
“时辰不早了,咱们是否现在就起程?”纪承枫抬眼看了看天色,问道。
深吸了口气,雍楚淮暗自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跟王氏道个别,毕竟她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何况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骨血,抛弃妻子已经有违伦常,再不辞而别,就太对不起她了,于是他与纪承枫一道,来到王氏房门前。
“王爷,您进去吧,属下在外面等你!”
点点头,雍楚淮推开房门,一进屋子,一股沁人心扉的香气扑鼻而来,这香味清新淡雅,让人觉得舒心不已。
隔着轻纱,只见王氏正在烛火下缝制婴儿衣衫,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之情,这种幸福神情,他不久前在红袖的脸上也看到过,一想到她此刻正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受尽折磨,雍楚淮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唤妾身?”王氏看到雍楚淮一脸怅然站在纱帘外,连忙欣喜地起身相迎。
“额……本王刚接到诏书,要外出一趟,特来向你辞行!”
“王爷要去什么地方?去多久啊?”
“这个……估计要一阵子,还请你帮我好好照顾母妃!”
“王爷放心,不用您说,妾身也会照顾好母妃的!”王氏笑颜如花,柔声答道。
“那就好,本王也就放心了……”雍楚淮深深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她性情温婉如水,贤良淑德,嫁入王府没多久,就深得上下欢心,如果不是心里早有他人,也许自己会真心喜欢上她呢!可惜……今生只能说抱歉了。
轻轻上前,雍楚淮将王氏搂入怀中,充满歉意地说:“这些年委屈你了!”
“王爷说哪里话,妾身不委屈,能伺候王爷,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分……”王氏幽幽回道,她话还没说完,就只觉雍楚淮身子一沉,瘫软了下去。
一把抱住丈夫,王氏脸上的笑容依旧灿若桃花,只是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哀怨地凝视前方轻声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有多爱你,你永远都无法体会,那种爱人明明在身边,却无法得到他的那种感觉!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过去了,安心睡吧……”
在房门外等了许久都不见雍楚淮出来,纪承枫心里有些不安,顾不上什么尊卑礼数,他一把推开房门,一股奇香立即扑鼻而来,他一惊,暗叫一声不好,立即用手捂住鼻子,走进内屋,之见雍楚淮早已昏倒在王氏怀中人事不省。
看到纪承枫闯入,王氏并不惊讶,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去告诉所有人,说王爷病了,今晚一切行动全部取消,让他们各自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