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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鸾会面后的第三日,便有两个丫头来到逍遥殿,她俩双十年华,乃是一对双生子,生的眉清目秀,楚楚可人,姐姐名唤秋桐,妹妹名唤秋萍,都是当年木家惨案的受害者,罚没入宫的官婢。
红漪暗觉诧异,那沈鸾安排这两个丫头过来,究竟是无意还是刻意?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不过不管怎样,这俩丫头肯定比沁莲靠得住,于是将她俩留了下来,为了不引起沁莲猜疑,只让她们在外殿当差,但与铜雀殿和倩柔接触等机要事情,都交给她们去办。一段时日下来,红漪发现这俩丫头实在聪明机灵,办事牢靠,心里越发喜欢。
而倩柔前些日子奉命调查李洪武,明察暗访数日后,她给红漪带回消息,这李洪武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官员,不知用何种手段攀附上了当年艳绝六宫的华贵妃,破格提拔到建安做了个左京辅都尉,此人行事老练圆滑,深谙官场之道,没用多久就将上上下下打点得服服帖帖,华妃死后对其影响也并不大。
听完李洪武的来历,红漪陷入了沉思,想当年秦可儿独霸恩宠,却苦无家世撑腰,所以整日惴惴不安,她的确需要培植自己势利,但有权势的三公九卿才是最好人选,为何她独独看上无名小卒李洪武,就因为是老乡?还是另有其他原因?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姑姑可直接跟李洪武接触了?”红漪随即问到。
“还不曾,此人十分狡猾奸诈,贸然接触,怕是不妥!”
红漪点了点头,“姑姑所言不差!要如何不显山不露水跟他接触,确实还需要好好计划一番!”末了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追问了一句:“此人可有什么喜好?”
倩柔想了想回答:“听说那李洪武喜欢狭妓,经常出入百薇涧!”
百薇涧,红漪柳眉微微一挑,那不是钗头凤的老窝嘛!在坊间,妓院和酒楼是信息流转最多最快的地方,想当初自己就是靠着琉璃馆窃取到了许多秘闻,可惜琉璃馆已不复存在,自己身居后宫,又不可能再度开一家,如果能将钗头凤收为己用,该有多好,但她是云飞扬的人,想要拉拢过来,实在太难。
倩柔并不知红漪认识钗头凤,轻叹一声说继续道:“说起百薇涧,就不得不说他们的老板娘钗头凤,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本名薛凤仪,只因当年其父薛邵为咱们木家鸣冤,被何远山以同谋之罪处死,薛凤仪年仅八岁就沦为官妓……哎!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毁了,真是造孽啊!”
红漪做梦都没想到,钗头凤跟自己竟有如此渊源,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刚刚还愁怎么拉拢她,转眼就有个大好契机,若是好好把握,何愁大事不成?
喜出望外的红漪一把拉住倩柔急切说道:“姑姑可否设法将钗头凤带来宫中与我一见?”
倩柔十分纳闷儿:“娘娘见她作甚?”
“姑姑先别问,到时你自会知晓,姑姑只说能否带她过来?”
“只要有出入宫廷的腰牌,这便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腰牌人手仅一个……”倩柔有些为难。
“腰牌没问题,明日找沈栾姑姑要一个便是!”
沈栾是坤和宫大长秋,腰牌对她而言就是小菜一碟,倩柔自嘲一笑:“还是娘娘冰雪聪明,奴婢怎么就没想到沈大人呢!”
次日一早,倩柔讨到一块腰牌后便匆匆出宫而去,她径直来城东,妓院云集之地怀春巷,而百薇涧在巷子最深处,此时大门紧闭,门口除了零星几个赶早市的小贩路过,再无他人!
倩柔上前敲了好半天门,才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打着哈欠打开一条门缝,睡眼惺忪看到一个女人叫门,他愣了愣才开口问:“你找谁啊?”
倩柔说明来意,可少年并不打算请她进去,只说老板娘这会儿在睡觉不见客,作势就要关门,倩柔心急,一把拦住,两人争执起来。
钗头凤听到门房吵闹,便出来查问,但见有女人来找,颇为好奇,于是将倩柔请了进来。
进到房内,一张雕工异常精美的螺钿敞厅拔步床赫然映入倩柔眼内,钗头凤尚未梳妆,她斜靠在床栏边,虽一脸倦容,却丝毫不影响那绝美容颜。乌黑油亮的发丝垂在耳畔,一身轻薄纱衣将酮体半遮半掩,倩柔即便是个女人,看到此情形也不免有些脸红心跳。
深深打了一个哈欠,钗头凤眼眸低垂,瞟了倩柔一眼,懒懒问道:“这位姐姐可是来寻你家男人的?”
“非也,奉我家主人之命,来请姑娘前去一叙!”
闻言,钗头凤噗嗤一笑,抬眼看了看倩柔,伸了个懒腰:“建安城的贵人们都知道我钗头凤的规矩,放下三千纹银去排队,日子到了本姑娘自会前往,你家主子新来的么?”
“我家主子与姑娘是旧识!”倩柔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黄金蝴蝶面具放在桌上:“主人确有要事相商,还望姑娘不要推辞,也莫告诉其他人!今晚戌时,姑娘请来皇城南安门,自会有人接姑娘!”
倩柔说完,也不等钗头凤回答,福了福身子便快步离去,钗头凤拿起面具,沉思良久,这是云飞扬赠与红漪之物,要见自己的人定然是她,她已入宫为妃,这个时候单独找自己,还特别强调莫告知其他人,所谓的其他人不就是云飞扬么?她瞒着云飞扬见自己,到底意欲何为?去还是不去?钗头凤十分纠结。
戌时,秋萍早早侯在南安门翘首期盼,半个时辰过去了,眼看皇城马上就要宵禁,一旦宫门关闭,外面的人想进都进不来,正焦虑之时,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一架灰色小车停在了宫门开口,秋萍赶紧迎了上去。
丫头把车帘掀开,钗头凤身披黑色罩头斗篷跃了下来,秋萍上前轻声问:“可是凤姑娘?”
钗头凤拉紧面罩,低头应了一声,秋萍连忙扶住她急切说道:“快与奴婢走吧,娘娘这会儿一定等急了!”
秋萍领着钗头凤辗转迂回在皇宫之中,为避他人眼线,专挑僻静小路,回到逍遥殿,已经又过去半个时辰。
但见钗头凤前来,红漪十分欣喜,扑上前一把握住她冰凉双手,笑道:“你可来了!”钗头凤撇了她一眼,冷冷抽回双手,绕着内殿走了一圈儿,语气十分不屑:“皇宫也不过如此嘛!你大费周章把我叫来,究竟所为何事?”
红漪早就习惯了钗头凤的傲慢姿态,所以并不以为然,但秋萍跟秋桐不乐意了,一个青楼女子,有何资格在自家主子面前摆谱?上茶时,秋桐故意将茶盏“啪”的一声,重重放在钗头凤跟前,哼了一声才退去。
见状,红漪好笑地摇了摇头,对钗头凤致歉:“丫头有失调教,姑娘莫见怪!”
钗头凤可不想浪费时间,瞒着云飞扬私自跟红漪见面,风险太大,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想的,居然真就过来了,于是催促道:“快说吧,究竟何事?本姑娘今夜可是推了好几位贵客过来的,耽误时间,可就是耽误我白花花的银子!”
其实钗头凤不催,红漪也不打算拐弯抹角,此刻索性也不再啰嗦,开口便提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木家旧案。
言毕,钗头凤冷哼一声:“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来干嘛?”
“那你薛家呢?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吗?”红漪厉声反问。
钗头凤嘴角微微抽动,脸上闪过一抹哀伤,随即又镇定下来,抬眼看红漪,质问道:“我薛家之事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