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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桐受命去邀请恭亲王,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红漪心有不甘,知道第二天是雍楚淮入宫觐见太后娘娘的日子,于是早早侯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远远见到恭亲王一行匆匆走来,红漪立即迎了上去,见到云妃,雍楚淮微微一怔,继而命令侍从们原地等候,独自走到红漪跟前微微俯身行了个礼。
“不知云妃娘娘可是有事吩咐?”他言语冷漠,神情里全是说不出的生疏冷清。
红漪心中微微疼痛,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王爷可还在为了前几日的事生气?”
雍楚淮冷冷一笑:“娘娘言重了,臣有自知之明,娘娘也无需妄自菲薄,你我之间哪有什么生气之说?”
听这话就知道他余怒未消,宫里人多眼杂,红漪也顾不得其他,于是开门见山直接步入正题:“王爷愿意生气就生吧,只是今日本宫有要事相告,还请王爷务必重视!”
“娘娘还请长话短说,本王赶着要去觐见太后娘娘!”
“王爷可知最近宫里都在盛传雍丽公主要和亲蜀国之事?”红漪面色焦虑,语气凝重。
雍楚淮沉凝片刻,不以为然反问道:“那又如何?”
“王爷可知,蜀国太子身边侍妾如云,其人花心好色,绝非公主良配啊!”红漪急急说道。
雍楚淮迟疑看着红漪,她身为蜀国郡主,两国联姻于她而言只有利而无弊,她不但不赞成,反而跑来说自己堂兄坏话,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其用心真是值得深究。
“娘娘不觉此言不妥吗?您身为蜀国郡主,哪能如此重伤母国太子的?”
见雍楚泽淮不理解自己用心良苦,红漪心急如焚:“本宫句句肺腑之言,中伤太子的确不妥,本宫也的确不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但念公主是王爷胞妹,所以希望公主能幸福平安,如此也算不负太妃娘娘……”
红漪话还没说完,就被雍楚淮厉声打断:“行了!娘娘只觉中伤太子不妥,可您不觉得此时此刻对本王说这些也同样不妥吗?一个害本王家破人亡之人,有何资格说这些?您当初可以不顾一切毁我王府,今日跑来阻挠联姻竟说是为了皇妹幸福着想,娘娘不觉此话虚伪又可笑吗?”雍楚淮咬牙切齿说完,便立即拂袖而去。
面对质问,红漪无言以对,呆呆愣在原地,直到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只觉眼前一阵晕眩,秋萍秋桐赶紧上前将她扶住。
秋桐愤然道:“这王爷也真是的,我们娘娘好心好意,他不领情就算了,如此凶神恶煞做什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秋萍赶紧呵斥她:“住嘴!以下犯上你不要命了么?自己寻死别连累主子!”
秋桐自觉失言,便低着头嘟着嘴不再做声,秋萍好言劝慰红漪:“娘娘别难过了,王爷只是一时之气,他以后会明白您一番好意的。”
红漪苦涩摇了摇头,轻叹道:“你们不明白,不明白,他不会理解也不会原谅我的……”
其实雍楚淮并非不理解红漪一番好意,他通过探子明察暗访到,这个蜀国太子的确是个游走花丛的登徒浪荡子,不仅居所藏有美妾无数,还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如此花心好色之徒,岂能是妹妹良配?
只是,两国联姻向来以国家为重,谁会在乎嫁娶之人幸不幸福?太后若是极力促成此事,他这个做哥哥的又能如何?就连自己的婚姻都被人操控摆弄着,他又有何能力去反对妹妹和亲?
然而这些无奈苦楚,偏偏被云红漪提到明面上,非但帮不了雍楚淮,反而使他怒火中烧!
云红漪啊!云红漪!你真真是我命里的克星么?
满怀心事来到坤和宫,孝纯太后一如既往,笑容可掬,绵里藏针地向他施压,雍楚淮从头到尾极力控制着情绪,苦熬了一个多时辰,才得以脱身,回到王府,他再也无法抑制心头愤怒,疯狂捶打墙壁砖石,以此来发泄心中无法言说的压抑和苦闷。
王爷性情温文尔雅,遇事也冷静理性,如此反常的表现,把仆人们都吓坏了,偏偏这个时候纪承枫又在外办事,王妃有病不能受刺激,全府上下能指望的就只有侧妃何氏了,管家想了想,立即跑去雅竹院禀报。
何婉清急匆匆来到书房,刚到门口就见雍楚淮将送餐的小厮赶了出来,食物碗碟碎了一地,场面十分混乱。
“小姐……”燕雪拉了拉何婉清衣袖,小心翼翼劝道:“咱们还是走吧!王爷发起脾气来太可怕了,谁管的了他啊!您就别去摊这事儿了!”
雍楚淮在何氏跟前向来不苟言笑,一副高高在上不可攀登之态,所以燕雪一度认为他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心里暗自觉着,这种时候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何婉清却不这么认为,毕竟自己已嫁入王府,这个时候岂能知难而退呢?再说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即便没有夫妻之实,但天长日久的,做个朋友也胜过做仇人吧!她打定主意,抬脚轻轻走进了黑如浓墨的书房之中。
冬日天黑得早,酉时刚过,外头就漆黑一片了,书房里没有掌灯,何婉清蹑手蹑脚,跌跌撞撞摸索前进,一不小心就撞到书架上,疼得她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黑暗中,传来一个冰冷声音:“你来做什么?”
“王……王爷……”何婉清揉着生疼的额头,四下寻找着雍楚淮的身影:“听说您今日兴致盛高,把前庭影壁都给打坏了,妾身好奇,想来看看您这个金刚不坏之身,要不要涂点药膏啥的!”
何婉清说完,黑暗里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亮起一丝星火,雍楚淮点亮了书桌上的灯烛,她才得以看清房中情况。
雍楚淮黑着脸冷冷盯着自己,而房中一片狼藉,笔墨纸砚、书册画卷散落一地,看样子刚经历了一番暴风骤雨,何婉清弯腰拾起地上书册,拍了拍灰放到桌案上。
她也不管雍楚淮这会儿情绪如何,会不会随时发飙,兀自走到其跟前,将他手掌抬起,只见手指关节皮开肉绽,鲜血早已凝结成块,伤口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何婉清心疼地叹了口气,将随身带来药箱打开,清洗伤口、涂抹药膏、再包扎纱布,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中间两人相对无言,空气冷清而寂静。
直到伤口包扎完,雍楚淮饶有兴致看了看,开口问道:“堂堂相府千金还会做这个?”
“王爷有所不知,妾身儿时顽劣,上树抓鸟,下塘摸虾什么没干过?受点儿伤是常事,不想听母亲唠叨,就学会儿了自个儿解决,所以啊,这些对妾身来说,小事一桩!”何婉清拍了拍手,说起儿时趣事,一脸自豪。
雍楚淮闻言,颇觉意外,相府千金不都该如何婉心那般,嚣张跋扈又娇滴滴的么?怎么这位把自己说得跟乡下丫头似得?
“夫人跟宫里那位相差甚远啊!”雍楚淮幽幽问了一句。
“堂堂相府,嫡庶有别这很正常,贵妃……哦不!家姐嘛,自小娇生惯养,脾气是大了点,不像我,从小疏于管教,野惯了。”何婉清三言两语就道出生活不公,但在她言语里,雍楚淮感受不到丝毫怨愤,有的只是豁然开明。
“同一个父亲,遭受区别对待,夫人不觉难受吗?”
何婉清双眸清澈闪亮,如同夜空繁星,忽闪忽闪看着雍楚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许是天生性情豁达,她从未将这个问题放心上过。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名也好,利也罢!统统都是过眼云烟,争抢一辈子,到头来也是棺椁一副,黄土一垅,所以啊,妾身看来,与其苦苦索求不如潇洒快活,有一隅栖身之地,远离是非红尘,每日青梅煮酒,自由自在,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