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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七年正月初五
除夕之后天气日渐晴好,御花园里腊梅开得正艳,各宫奴婢们都守在梅园外静静等候坤和宫的人先行采摘,丫头们难得齐聚一堂,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唯有交泰宫的香菱儿愁眉苦脸,秋桐知道她是广平王身边的贴身丫头,瞧她这幅脸色,暗想莫不是广平王那头出了什么事儿?于是上前关切询问,这一问方知,广平王不知怎的,昨晚突然病倒了,那病情来势汹汹,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禀报太后娘娘了吗?”
香菱儿默默点了点头,说话语气十分悲伤:“太后娘娘震怒,说是我们这些奴才伺候的不好,若是广平王殿下有个什么闪失......就让我们全宫的奴才......陪葬......”
秋桐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香菱儿肩膀好生安慰了一番,这时坤和宫的嬷嬷们采了腊梅枝走出院子,外头等候的丫头们纷纷见礼后,蜂拥入园,香菱儿抹了抹眼角泪痕道:“不能跟姐姐说话了,要不等会儿好梅花都被她们给抢完了。”
秋桐点了点头,目送她快步离去,心里觉着广平王这病来的十分蹊跷,也顾不上采什么梅花,得赶紧回去禀报云妃娘娘才是!
坤和宫里,孝纯太后欣赏着奴才们摘回来的腊梅花,香气萦绕大殿,令人心旷神怡,她十分满意,吩咐秋鸾说去年烘的那些个干梅朵儿用来泡茶香醇浓郁,今年也务必多备些。
秋鸾点头领命,随即回禀起孋公主嫁妆筹备事宜,两人正说着,王志匆匆来报,说广平王晨起吐了好几次血,太医说怕是不好了。
闻言,孝纯太后又惊又急,狠狠一拍宝座扶手怒斥道:“太医院都在做什么?一个个都不想要脑袋了吗?哀家倒要去看看,这些个奴才有没有尽心尽力!王志,摆驾交泰宫!”
不一会儿,太后銮驾匆匆来到交泰宫,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御医此刻全挤在大殿之上,众人焦头烂额议论纷纷,都说病情太过凶险,只怕回天乏术。
孝纯太后听了御医们的回禀,不禁怒上心头,劈头盖脸将众人痛骂一顿,可她再怎么生气也于事无补,太医治不好广平王已是不争事实。
当天夜里,雍楚泓就因怪病而暴毙于交泰宫,没了广平王这颗棋子,何氏一族更不敢轻易动雍楚泽的帝位,原本一帆风顺的计划,就因这个意外而突然中断,孝纯太后怒火中烧,当即下令处死交泰宫上下数百名奴仆,这一夜,镇阗后宫哀嚎震天。
秋桐心疼那些奴婢白白丢了性命,更惋惜香菱儿那么伶俐的丫头,正值青春年华,竟因主子的意外身故而凄凉陪葬,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啊!个个都是衣冠禽兽,毫无人性!
“娘娘,奴婢总觉得,广平王死的太过蹊跷,应该不是怪病这么简单吧?”秋萍给红漪手上塞了一个暖炉,轻声问道。
“的确不简单。”红漪淡然应了一句,暗想莫非是皇上下的手?可皇上心高气傲,绝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可不是皇上又会是谁呢?正想着,倩柔撩开帘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猜的不错,广平王的确不是因病暴毙,而是中毒身亡!”倩柔一身黑衣,看样子是偷偷去太庙查探过了。
秋桐秋萍显然被惊到了,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那广平王可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啊,被何氏一族各种追捧,朝中大臣也纷纷投靠旗下,他被人毒死,那下毒之人跟何家得有多大的冤仇啊?冤仇倒罢了,敢公然得罪太后跟何家,这人的勇气跟胆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红漪倒是一脸镇定自若,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抿了一口茶刚想开口说话,只听殿外一阵嘈杂,帘子忽然被撩开,纳兰回雪冲了进来,惊愕地看着房中众人。
在屋外值守的宫女立即跪倒在地大声求饶:“云妃娘娘息怒,奴婢们实在挡不住纳兰贵妃......”
纳兰回雪深深看了一眼倩柔,她满心疑惑又惊又怒,最近宫里出了太多事,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隐藏着很深的秘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满心喜欢的云妃姐姐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而身边的倩柔姑姑也非同寻常,于是她便暗自留意,没想到一切真如自己猜测那般,她们果然瞒着自己在做些什么?想到这儿,纳兰回雪心头涌起一股被人欺骗利用的挫败感,她愤然质问:“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姐姐可否给妹妹一个解释?”
红漪虽一直刻意避开南诏,但她知道,直面纳兰回雪的那天迟早会来,即便不想将她拉入这滩泥水,可身为后宫的女人,又岂能真正做到避世而居呢?将房中其余诸人遣走,红漪单独留下了回雪,两人四目相望,她轻叹一声道:“很多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倩柔也好,本宫也罢,我们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这一点,妹妹一定要清楚。”
“欺我瞒我就不是伤害吗?姐姐跟倩柔如此熟稔,当初为何不将她调来逍遥殿?留在我身边做甚?监视我吗?”回雪的质问让红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扶着回雪坐下,又亲手给她烹了一盏茶。
“天下最残酷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战场,两军对垒兵戎相见,尸骸累累,哀鸿片野,另外一个便是这金碧辉煌的大内禁宫,在这里,杀人无需兵器也不见血,每个人都争先恐后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因为稍有不慎,自己便会成为别人垫脚的尸体。从小了看,是为谋一己之私,从大了看,还有国与国、君与臣、权与法的争斗制衡。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我也有追求的东西,为了达到目的我也不择手段,之所以要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卷进我的是非之中,不想连累你受无妄之灾!你可明白?”
红漪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回雪沉默良久,小声回应道:“姐姐维护之心,回雪明白了,回雪还想问姐姐,那恭王妃的死,真的跟姐姐有关吗?”
红漪不想隐瞒,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皇后......端妃和广平王呢?”
“是,也可以说不是,或多或少跟我都有关系。”
“姐姐如此这般,究竟想要什么?”回雪不可置信地看着红漪,她那么美丽那么优秀,简直就是世间最完美的女人,无法相信她的双手居然沾满鲜血,她真的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云姐姐吗?
“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你入镇阗皇宫又想得到什么?”红漪沉下脸厉声反问。
“姐姐明明知道,我只想南诏、镇阗永世好合,两国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火之苦!”回雪以为红漪质疑自己,于是高声辩解。
“你初心不变,真的很好,只是我想告诉你,如今镇阗局势混乱,宫内情势更加危急,太后一族意欲废帝另立,你应该明白,南诏和北蜀,太后他们更加倾向于后者,一旦皇上被废,南诏跟镇阗的关系也将不复存在,届时会不会有战争,便由不得你了。”
“所以姐姐你就杀了广平王?因为太后宠爱他,他极有可能取代皇上是吗?可是我不明白,姐姐你是蜀国郡主,你为何会做这些.....这些危害蜀国利益的事?”
“我说过,我有我的私心,我有我的道理,我要做的就是确保皇上江山稳固,地位不被动摇,所以无论我做任何事,都跟你没有冲突,至于先前的隐瞒,我只能说声抱歉,还望妹妹海涵。”
红漪能说的只有这些,她不指望纳兰回雪能真心明白自己的苦衷,不过这丫头若真能置身事外,平安度过这场灾难,倒也不辜负护她这么久,毕竟皇上身边,总得留下一些至纯至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