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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已谢,夏荫繁茂。
脚下松软的泥土和树影摇曳中跳落的光斑,都让人心情愉悦。御寇一行人疾驰快走,终于来到蔡国边境,眼看马上就要到达陈国,就连弦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在蔡国的几日,被迫卷进各种事里,如今眼看能够回到陈国,回到以往平静的生活,如何令人不高兴?而御寇的欢喜更多了一层含义,自他知道萱妫偷跑出来一事之后,一直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只怕出了什么差错,如今能顺利回陈,实在是放下心头大石。
主人高兴,连带侍从也轻松起来,一想到顺利回到陈国之后的奖赏,众人不由加快了步伐,往前赶去。
宽阔的官道上,陈国浩浩荡荡的队伍异常惹人注目,若是风妫此刻坐在外面,想必一定会惊叫起来。只见与陈国出使的车队迎面而过的,正是那日在桃林之中为躲避追杀拽着她沉进湖里,又差点将她杀死的人!
熊赀和几个侍从驾着高头大马,迅速擦过陈国的车队,突然,他像是有所感应,停住骏马,扭头回望着。
身后的随侍见了,立刻机警地向前,轻声禀告,“这是陈国使蔡的使者。”
熊赀的双目微眯,若有所思,随后一抖缰绳,策马远去,身后的侍从纷纷跟上。
越过边境之后,剩下的路程就很快了,一行人水路旱路换着,不过两日,就回到宛丘。
不料,等待他们的不是欢呼和奖赏,而是陈宣公和穆姒夫人的怒火。
御寇跪在书房里,他旁边同样跪着的是萱妫和凤妫,弦歌没有资格踏进书房,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谁准你这般大胆,竟敢私自偷溜到蔡国!”陈宣公面露怒色,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摔在地上,杯中的热水四溅,萱妫急忙躲了一下,但手背上仍被溅起的热水烫红一片。
一见到萱妫这样,穆姒夫人立刻心疼起来,她皱皱眉,却不好对陈宣王说什么,于是对御寇说,“萱妫有错不假,但她毕竟年纪小,不懂事。御寇,你这个做哥哥的,见到萱妫之后,竟然连封信都不写,不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平白担心这么久,闹得陈国都不得安宁,哪里像哥哥的样子?这也就算了,虽然闹到这步田地,不过毕竟还是家事。但萱妫想混入车队,去找你府上的管家,竟然两三句话就能说通,成功混进去。倘若今日不是萱妫,是其他不明身份之人,在蔡国假借陈使之名出了事,又当如何!你贵为太子,御下手段这般不济……”
“够了!”眼看穆姒夫人越说越诛心,陈宣王猛地站起来,衣袖一振,制止了她,“御寇此事固然有错,但他既然身为太子,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妄加指责的!”陈宣王虽然恼恨穆姒夫人罔顾尊卑,但也知道不能在小辈面前公然打她的脸,因此语调虽重,但话里内容却不甚激烈。
穆姒也知自己出言太过,御寇再不济也是宣王的儿子,是宣王钦定的太子,不是她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诘难的,但她眼看萱妫如此,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若是无人出气,实在郁气难消。她硬是扬起一丝笑,“王上说的有理,此事太子之错尚可揭过,但我竟不知,为何凤妫会一起到了蔡国,凤妫,是不是你纠缠太子,硬是缠着他带你入蔡?你知不知道,你也是公主,做事怎么能如此荒唐!”
“穆姒夫人,此事与凤妫无关,是我把她带入蔡国的!”御寇连忙开口,生怕连累了凤妫。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硬是要将她编入车队,带到蔡国?我早就听你府上的管家说过,你本无此打算,临走之时才突然带她回府,不是她缠着你,又是什么?!”穆姒夫人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连声问道。
御寇一下为难起来,他总不能说“穆姒夫人您属意暗杀凤妫,在桃林布下大片埋伏,因此万般无奈之下,为保住风妫性命,我才决定带她到蔡国”,这话在心里堵着,但偏偏说不出口,御寇心思并不活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应答。
只是在他犹豫之间,穆姒夫人似乎已经确定了这件事的性质,她冷笑一声,“凤妫如此肆意妄为,王上,若是不加以严惩,让她分辨对错,只怕她下次还会再犯。小错不改,必成大患,还请王上明鉴。”
御寇急急求情,“王上,此事与凤妫毫无关系,不能责罚她啊!”
萱妫想不通明明是自己的一时任性,怎么结果变成凤妫受罚,她急得两眼含泪,“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与凤妫姐姐无关,要罚就罚我!”
穆姒夫人看到萱妫这样,更是恼恨风妫,“王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若是没个结果,只怕难以服众。”
陈宣王似有所动,“行了!你们吵作一团,哪里还有半分体统!凤妫先留在宫里,究竟如何处罚她,明日早朝之时寡人会亲自决定。至于太子和萱妫,”陈宣王看他们俩一眼,御寇和萱妫都低下头,“太子月俸减半,在府中闭门思过半月,好好反省。萱妫禁足宫中,不得随意外出。”
又对穆姒夫人说,“萱妫年纪也不小,是时候做些女红了,明日就找几个宫女教她,也省得她天天有事没事就闹着往外跑!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该好好看着她!”
萱妫委委屈屈地点头,御寇则满心焦急,想要找公子完商议这件事,唯有凤妫神色从容地谢恩。
三人从书房出来,早有穆姒夫人的婢女长云等着萱妫,萱妫握住凤妫的手安慰道,“没关系,我去求我娘,不会让父王罚你的!”风妫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她相信萱妫的真心,但她不觉得穆姒夫人会轻易被这几句话动摇,反而有可能萱妫越是求情,穆姒夫人就越生气,不过这些也没必要和萱妫说了。
婢女缓缓开口,带着些教训的语气,“公主一直叫夫人等着,这可不好,事分轻重缓急,还是快些去见夫人吧。”穆姒夫人未出嫁时,长云就伺候她,跟随她入宫之后,更是尽心尽力,在穆姒夫人面前一向很说得上话,萱妫不敢顶嘴,使劲儿握了一下凤妫的手,不情不愿地跟着长云远去。
众目睽睽之下,御寇也不敢和凤妫说什么话,生怕又被穆姒夫人看见,给他扣上个“屡教不改”的帽子,只能轻声道,“别担心,我和完叔叔会尽力保护你的。”说完就匆匆离开。
剩下凤妫长舒一口气,走到弦歌面前,冲弦歌笑道,“看来回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必也不会要了我的性命,顶多是折腾几下,不必忧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