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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七日,凤妫身边除了弦歌再无他人,就连银碟都不曾跟随凤妫身边。
每日饭食由看守殿门的侍卫送来,真真正正的禁足。
开始两日,凤妫还试着与侍卫交谈,毕竟那药再吃下去实在无益,可是任凭凤妫如何言语,侍卫都是一言不发,无奈之下,凤妫也值得放弃。
又过了两日,凤妫心思渐稳,细思之下也觉自己行事冲动了。并且息候此人表面看上去光风霁月,但实则胸有丘壑足智多谋,想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药多有不对?
凤妫禁足之中想明白了这两件事儿,却无法想明白为何息候会禁足于她,论理息候既已知道太医院有异,那怪罪于她岂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七日禁足之后,凤妫也不去寻息候,只自顾与银碟打理宫务,宫中有事也自去与息候禀明,但显见二人之间较之之前生疏了许多。
白翎看出二人僵持的关系,很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与息候询问。
“凤妫夫人这是在生气?”书房中白翎终是耐不住询问出声,语气里满是试探之意。
息候站于案前正执笔而书,闻言抬眸觑了一眼白翎,随即敛袖落笔,侧了侧身子,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想问什么?”
白翎挠头嘿嘿一笑,“您为何要禁凤妫夫人的足?明明……”
息候行了几步撩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她太莽撞了。”
白翎撇了撇嘴,“我倒是觉得凤妫夫人不是莽撞,只是信任您而已。”
“信任我?”息候手下一顿,眸光微闪,他垂眸看着茶盏中微黄的茶水,几片茶叶悬浮在水面上打着旋,半晌,他才仰头将盏中茶汤一口饮尽,“将凤妫夫人叫来。”
白翎不满息候话说一半的作为,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领命去找凤妫。
凤妫此时正在和弦歌银碟议事,听到消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便起身要去息候的书房。
银碟见状欲言又止,凤妫含笑询问,“有话直说便是,何故如此支吾?”
闻言银碟握了握拳,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息候……毕竟是一国之君,您既已是息夫人,何不软着点性儿?总好过两人见面不言不语,到叫旁人得利。”
银碟这几日看着凤妫与息候相处心里头很是着急。
本应该是最亲近的夫妻,却这般相对无言,一个比一个沉默,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如今息候叫人来找凤妫夫人,凤妫夫人竟都不打理一下便要去,虽说不必以色侍人,但又有几人不爱那好颜色呢?
终究已经是夫妻,有何苦来哉?
凤妫听到银碟这番话,自是知道她的好意,但凤妫只是略笑了笑,也不多言,便径自离开了寝殿往息候书房去了。
银碟见状喟叹一声,却也只能徒叹奈何。
凤妫到了息候书房,息候头也未抬,手下笔也未顿,只朗声吩咐道:“替寡人研磨。”
凤妫应声而动,却不发一言。
两个人一站一座,一人研磨一人批折,虽无声无息,却自有一股岁月静好之感。
凤妫想着方才银碟的话略有些出神,没有发现息候已经落笔看向了她。
息候看着凤妫心不在焉的模样刚想开口,就听门外有宫人禀报,司徒大人带着黄国使臣前来求见。
息候闻言瞬间收起了别思,连声叫人将司徒和黄国使臣迎接进来。
息候则与凤妫各自去换衣,随即一同去了前殿,接待黄国使臣。
前殿之中宫人已经备好酒席,司徒正与黄国使臣说笑,息候携着换了衣裳的凤妫入殿,殿中众人纷纷行礼。
一番客套后众人落座,凤妫神色清淡的坐在息候身边,没什么兴致地看着下面觥筹交错。
黄国使臣身后跟着两个随从,随从手中端着木盘,木盘上是两只酒坛。
黄国使臣对着息候施了一礼,笑容满满地说道:“外臣此番前来特为息候带来两坛我黄国特产黄酒。”说着使臣将酒坛的遮盖掀开,霎时间浓郁的酒香充斥在整个宫殿之中。
凤妫嗅到这酒香,眉头却倏地紧蹙起来,满是疑惑的盯着那两坛黄酒。
宫殿中其余各大臣嗅到这酒香,纷纷赞扬此乃好酒。
司徒温故更是抚掌叹道:“黄国黄酒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两坛似乎尤甚啊,香气浓郁闻之醉人,好极好极!”
黄国使臣闻言一脸骄傲之色,“司徒大人好眼光,这两坛黄酒可是黄候珍藏,此番外臣来息,黄候特意令人挖出了这两坛陈酿献与息候。”
正说着便有宫人将两坛酒分别倒好,送到各臣桌上。
息候桌前也送上了一杯,凤妫本在开坛之际便觉这酒香甚是怪异,如今离得更近之下才猛然发觉这酒中存了什么。
她看着息候含笑举杯,与黄国使臣示意,便要喝下酒水。
凤妫欲言又止,想要阻止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眼见着酒杯已在息候唇边,她终是忍耐不住唤了一声,“陛下且慢……”
这一声唤出,不仅叫息候一愣,坐下司徒温故更是眉心一跳,他看着就要被喝下的酒水,又恨极的看向凤妫。
“何事?”息候神色温和地看向凤妫。
凤妫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她看了一眼殿中已经面露不虞的黄国使臣,咬了咬牙,一把抢过息候手中的酒杯说道:“凤妫觉得这酒十分香甜,想替陛下饮此一杯。”
说着凤妫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息候见状来不及反应,只得愣在当场,而司徒温故见此恨极,两腮咬得紧紧的瞪着凤妫。
本来万无一失之策,竟然就这么毁了!温故此时恨不得生啖了凤妫。
息候惊诧之下也觉有异,匆忙应付了黄国使臣,便扶着凤妫回了寝殿。
一路上凤妫额上生汗,面色更是越发苍白,息候心下惊痛,连忙传召太医。
到了寝殿,弦歌银碟见此都十分惊讶,扶着凤妫躺在榻上,息候在榻边坐下,连声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妫躺在榻上只觉得头脑发昏,她听到息候询问,定了定神才开口回答道:“那酒中含有一味玄机草,与您平日里用的药方中的几味药十分相冲。”
息候闻言双拳紧握,眸中闪过惊涛骇浪,半晌他才冷静下来,询问一旁的弦歌,“太医到了吗?”
弦歌摇了摇头,“已经叫人去请了,这儿离太医院不远,想来就快到了。”
说着弦歌担忧的看着榻上的凤妫,将哭未哭的模样,她不知道凤妫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接待黄国使臣吗?为何是这幅样子回来?
众人担忧之下,刘太医匆匆赶到,诊脉之后刘太医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误食了玄机草,略微有些中毒的症状,不算严重,调养几日也就好了。”
这话出口息候和弦歌等人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凤妫这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她躺在榻上询问刘太医,“敢问太医,如果常年服用苍术、桂藤、孖子……”凤妫一连说了十几味药材,全都是息候药方之上的,“常年服用这些药材的人,再服用了玄机草,会有什么后果?”
凤妫虽然熟读医术,但也只是陈国常见的一些,息国的药理与陈国有所不同,虽然她有所猜测,但毕竟不敢保证。
刘太医随着凤妫的话眉头越来越皱,待凤妫话落,刘太医才一脸惊讶地说道:“这个药方长年累月服用会使得用药之人身体逐渐虚弱,而此时再用上一味即可提升药效,又与方中许多药材相冲的玄机草……”刘太医摇了摇头,“只怕命不久矣。”
息候闻言浑身一震,凤妫将视线落在息候的面颊上,二人具是一时无言。
息候当然知道方才凤妫口中的那十几味药材是怎么回事,如今听到刘太医的话更是明白了那些人竟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讽笑一声,息候看向凤妫,“都退下。”宫人和刘太医闻言一同退下,息候阖了阖眼眸,轻声问道:“你早就知道?”
“我在太医院中看到了您的脉案和药方,有所怀疑而已。”凤妫平淡地说道。
息候又闻,“你为何要喝那杯酒?”
凤妫自嘲一笑,“我怕您不信我啊。”
息候闻言本就紧握的双拳握得更近,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多谢你。”
凤妫看出息候情绪的不稳,她闻言故意抿唇一笑,语气中多了两分调侃,“你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你,是为自己,毕竟若是你出了事,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凤妫的话入耳,息候压抑在胸腔中的抑气随之渐散,他有感于凤妫的敏感与体贴,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说道:“我若出了事,自会令人送你回陈国,有太子御寇与公子完在,你会过得很好。”
息候没有想到息鲁夫人和温故竟然孤注一掷想要杀了他,虽说早已看清这二人的面目,但息鲁夫人终究是自己的母亲,受到如此对待,他的心也会痛。
听到息候的话凤妫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她便又笑道:“毒酒已经让我喝了,你不会出事的。”
息候微笑,叹道:“既然知道酒中有毒,又何必要自己喝下去。”
“说了怕您不信我啊,而且我知道玄机草的毒性不强,不然我也没有胆子真的喝下去。”
凤妫说着轻松,但当时情急之下,哪里又能想到玄机草毒性如何,不过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息候在自己眼前出事罢了。
息候闻言面露苦笑,终究上次禁足还是伤了她心,他何时不信她了,摇了摇头,息候正想解释,垂眸却看到凤妫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神色。
息候心中一慌,就见凤妫呕出一口血,他连忙大声唤起太医。
太医和弦歌等人正候在门外,听到息候的声音连忙进了来,太医上前查看凤妫的脉象,眉头紧蹙着。
“凤妫夫人虽然未曾服过那方药剂,但一直以来身体虚弱,而那玄机草的药量又大,方才药性未曾发挥还未察觉,如今药效发挥出来,便撑不住了。”刘太医一边诊脉一边说道。
“那当如何医治?”息候急迫地问道。
“老臣已经叫人去煮药了,只是这玄机草说是毒药,其实它更多的是将本有的药效扩大,所以并没有什么对症的解药,只能慢慢调理。”刘太医诊完脉起身躬身答道。
“如此,你们便去各自准备吧。”息候挥了挥手,众人见状依次退出寝殿,只余息候一人坐在榻前守着凤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