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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元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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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除夕,很快便迎来京都最繁华的节日,上元节。每年这个时候,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各州县都会特地献上品色不同、大小各异的花灯,皇帝命令将所有的花灯都放入护城河。到了傍晚时分,岸上、水中的花灯次第点燃,遥相呼应,将整个京都装点为灯的海洋,街头观灯看火的人们摩肩接踵,几乎把整条大街都堵住了。

    而这一天,也是京都达官显贵可以携领家眷去皇宫赴宴的大日子。作为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宫宴,赴宴之人数和规模也是最为隆重的。璎珞作为淮王府的义女,自然是有资格随淮王妃去宫中赴宴的。

    怕路上拥堵误了吉时,淮王妃的马车早已提前出发,此刻已顺利地入了宫。璎珞跟在淮王妃身侧,脚下金丝提花红毡笔直地铺入大殿,外面冷风横空急来,纵然身上披着厚厚的大髦,依旧无法阻挡刺骨的寒冷,然而大殿内却是燃着上百盏明灯,亮如白昼,温暖如春,刚一进去便感觉到微微汗意。

    璎珞褪下大髦,随着淮王妃落座。行动之时,碧色裙衫微微摇曳,流苏上的玉铃叮叮作响,清脆动听,越发显得清丽绝俗,娇艳动人,一时引来众人侧目。

    宫女立刻捧了紫檀托盘来上茶,一阵扑鼻的香气,正是最上等的云上峰。璎珞缓缓品了两口茶,只听旁边的萧宁馨笑道:“璎儿你瞧,有人一直在盯着你看呢。”

    璎珞的目光顺着她所说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俊美绝伦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最前面的烛火之下,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袖口领口用金线绣出云纹,墨绿色的玉冠,清俊优雅贵气逼人,而那双深邃如星辰的眸子里此刻仿佛只有她一人而已,此人正是萧沅昊。

    璎珞触碰到了对方的眼神,却霍然垂下头来,似乎想要埋藏起什么不可捉摸的心情。这一刻,月光明亮如水,透过浅淡的窗格落在璎珞的身上,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光彩照人,萧沅昊的脸上不禁的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与萧沅昊紧挨着坐的萧天铎看着这两人脸上各自的神情,不由得窃笑了起来。

    恰在此刻,昭王及昭王妃似一对恩爱伉俪携手迈入殿中,璎珞听到唱诺,冷冷地望了过去。

    萧天铭身着象征亲王身份的蟒袍,面如白玉笑如春风,带着皇家特有的高贵温雅气质,整个人如温泉水浸过的润玉一般,不自然的给人以亲近之感。伪善的面具加上攻心的手腕,难怪这两年来昭王在朝内朝外都混的如鱼得水一般。

    旁边的昭王妃,云鬓花颜凤钗珠翠,行动之间衣袂翩翩香气萦绕,精心描绘的妆容精致完美,一眼望去依旧是那么的娇艳美丽华贵非凡,让人艳羡不已。不过璎珞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将茶盏放在桌上,微微勾起红唇无声冷笑。

    昭王府的席位距离璎珞这里并不算太远,所以萧天铭只需轻轻侧头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佳人。

    璎珞早先受到皇帝的封赏如今又成为淮王妃的义女,身份之贵早已不同往日。淮王府这个金字招牌,对于萧天铭来讲,可谓十足的诱人。

    璎珞正在饮茶,在眼角余光处似扫到有人在看自己,根本都不用好奇,因为在那个方位的除了萧天铭还会有谁。

    璎珞抬头回望了过去,不过短短一眼便已作出一副羞怯之色匆匆垂下了眸。可是这一低头的娇羞在萧天铭看来,是对自己魅力的验证,心里十分的受用。

    萧天铭这边春风得意,可将刚才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的昭王妃,贝齿紧咬眼里差点就喷出了火。她强忍怒火默默提起一杯酒,笑容变得深不见底阴森莫名。甄璎儿,你尽管先得意着,爬得越高摔的越惨,本王妃就且耐心的等着,等着看你这个冒牌货将来会落入怎样的万劫不复之地!

    垂下头的璎珞忍不住在唇边泛起一抹狡黠的笑容,那笑容带着无限的鄙夷和冷嘲,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哪还有一丝刚才少女特有的娇羞可爱之态。可就是这个表情,让心中醋意大发黑沉着一张俊脸的萧沅昊轻松释然了许多。

    大殿内的年轻小姐们各自与相熟的闺中好友们浅笑低语着,而在这一群红粉中间,有个人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一样被众人围拢在中间,大有众星拱月之妙,正是大盛的新一代的才女安筱柔。

    安筱柔眉弯目秀,顾盼神飞,身材纤细却瘦不露骨,妆容和衣饰都十分雅致,有令人惊艳之质,闭月羞花之美。她自幼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诗篇流传出去为人称颂,乃是当今大盛的第一才女,虽然之前在百花宴上与璎珞一起被并称京都双姝,但是在世人的眼里,拥有高贵出身的安筱柔明显更加的实至名归另人信服。

    此刻她轻轻摇着手里的雀羽团扇,在听旁边人说话的时候,微微颔着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最完美最亲切的笑容。但是,当她注意到萧沅昊的视线似乎是在望向自己这边时,安筱柔的心不由自主的咚咚乱跳,手里的团扇也跟着猛挥了好几下。

    在团扇的掩映下,安筱柔强压心头的激动,鼓起勇气抬头回望向萧沅昊,可这时她才看清楚,其实萧沅昊自始至终看的都不是自己,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甄璎儿的身上,不曾离开过。

    发现了这个残忍真相的安筱柔只感觉到了悲痛和羞愤,胸腔里的那颗心疼的发紧,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着,安筱柔,你这么没用!为什么不去争?那是你的爱情!

    可是,安筱柔还是生生将胸中这汹涌的酸涩压制了下去,在面上她不能表现出分毫异色,因为这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得顾着仪态顾着教养不能丢了文昌侯府的颜面。

    “安姐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可是就算安筱柔掩饰的再好,依旧被围在她身边的尚书府小姐看出了端倪,故意问道。

    安筱柔一楞,面上有些讪讪的笑了笑。

    只见旁边另外一名小姐眨巴了一下眼睛,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没看见吗?锦熹王今日一早就到了,我刚才可是注意到,他一直再往这边瞧。我猜,他一定是在看安姐姐。”

    安筱柔头上的金钗在月光下流离出耀眼的光芒,她的面色微白,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恼意:“都胡说什么呢,锦熹王是什么身份,怎会做出这种逾矩无礼之事。”

    见安筱柔莫名其妙的发恼,其中有人倒是看出来什么端倪,似笑非笑的说道:“也不是啊,我可是听说锦熹王与那甄璎儿走的蛮近的,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遭的稀罕事呢。”

    听完这句话,安筱柔一直强装的镇定彻底崩塌,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见安筱柔神色异常不再说话,众人见状也识趣的从她身边默默的散了开。

    凡是能参加宫宴的这些达官显贵们他们的消息基本都是互通的,所以关于皇帝要将安家嫡女许配给爱孙萧沅昊的传闻早已是人尽皆知,只不过是一个迟早都要公布的秘密而已。可是,萧沅昊据婚的传闻前些日子也同样长了翅膀飞出了皇宫落在他们的耳朵里。听到这个传言后,安筱柔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她自认为以自己的才貌和文昌侯府的地位,萧沅昊若是一个正常男人,是根本没有理由会拒绝的。可是今天,安筱柔不得不相信了。什么不近女色,什么无心婚配,都是骗人的幌子,他只是不爱她不想娶她罢了。

    璎珞敏锐地注意到有一道异样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于是回眸望了过去,却看见一双秋波盈盈的美眸正盯着自己,眼底似流转着无尽哀怨。

    璎珞认得她,那是曾经在百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安筱柔,璎珞刚想对她有所表示,却瞧着对方已经转开了脸,璎珞不由轻声一叹,摇头苦笑。

    淮王妃转过头来,诧异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叹气呢?”

    璎珞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恬淡:“母亲,看来璎儿又被人讨厌上了,实属无奈。”

    一旁的萧宁馨闻言,脸上带着静静的笑容,试探着道:“璎儿你这么好,有谁会讨厌你呢?”

    璎珞看了萧宁馨一眼,面向淮王妃轻语道:“这天底下,只要母亲的心中有璎儿,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讨厌我,璎儿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萧宁馨一顿,只是讪讪一笑,没再继续搭话。

    紧随着昭王前后脚进来的是璎珞很久都没在京都见到的六王爷萧天钰,以及他旁边一袭火红妩媚明艳的雪荔公主。璎珞看着二人眉梢眼角都难掩的轻快和甜蜜,脸上轻轻展开一丝了然的笑意。

    几个月前,璎珞就听说萧天钰在皇帝赐婚之后,借口要为朝廷分忧,请旨去了外地州府去办差。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萧天钰这样的逍遥王爷肯主动申请去办差事,显然这是他对这场赐婚的无声抗议,这才故意躲了去。可是,雪荔公主爱憎分明,这火辣又固执的脾气一上来,如何能忍得了,所以萧天钰前脚走,她后脚就策马追了出去,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她也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二人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雪荔公主与萧天钰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璎珞虽然不清楚,但依现在的情形来看,雪荔公主的这一次跟随出走很有价值,竟使得他们二人的关系的有了突飞猛进的升华。看来,萧天钰已经完全的放下心结,准备诚心诚意去迎娶他的新娘。

    想到这里,璎珞不觉微笑着看向他们二人。萧天钰和雪荔也发现了位于大殿一侧的璎珞,看向她时,神色中都同时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显然对于璎珞这样的身份为何能出现在这宫宴之上充满了不解和好奇。

    “没想到,我们这次的见面竟然是在这皇宫里的绮乐殿,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萧天钰笑道,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璎珞起身,轻轻垂眸,语气恬淡道:“六王爷刚回京都有所不知,璎儿现在是淮王府的义女,自然是有资格陪同母亲来宫中赴宴的。对了,一直还没有机会向殿下和公主道喜呢,璎儿祝王爷和公主鸾凤和鸣笙磬同谐。”

    雪荔公主虽然曾经误会过萧天钰喜欢璎珞,但自从她知道萧天钰对于璎珞并没有所谓的男女私情,心里对璎珞的敌意便彻底的消了。她嗔怪的看了一眼萧天钰,面向璎珞笑容甜美道:“能收到你的祝福,我很高兴。”

    这边,雪荔公主和萧天钰刚离开,在璎珞的耳边就猛然响起了那个既让她期待又让她害怕的名字。只听太监拖着长长的细嗓子念道:“阮相到”。

    璎珞低垂着头,浑身似针扎了一般的僵直在那里,她很想看看自己的父亲,可她又害怕在看到阮荃的那一刹那,眼泪会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终于,璎珞还是缓缓的抬起了头,笑容温和神色淡定的看向由远及近而来的两人,虽然璎珞强迫自己的情绪不要出现不该有的波动,可桌下那只紧紧抠着丝帕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焦虑。

    突然手背处传来一阵温热,璎珞一怔,顺势低头望去,原来是淮王妃的手掌正轻轻的覆盖着自己紧握的拳头。

    淮王妃刚才就注意到了璎珞的反常,只以为是璎珞年纪轻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难免会感到紧张和不自在。只听淮王妃语气温柔的低声安抚道:“不要紧张,一切都有母亲在。”

    璎珞轻轻点头,看着淮王妃温柔慈爱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的焦虑不安莫名缓和了不少。等她再看向阮荃时,神色明显坦然了许多。

    阮荃气质儒雅风度翩翩,虽然年过不惑,一头青丝依旧乌黑如墨,丝毫不见老态,此时正面带笑容的与一旁的同僚寒暄着。这几年,阮荃在内娇妻美妾左右拥怀,在外位极人臣手握实权,再加上他与昭王府的姻亲关系,可谓是春风得意官运亨通顺风顺水。

    这个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是把她当掌上明珠疼爱了十七年的慈父,原先她以为真的是这样。可是现在,璎珞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