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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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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老爷急着呢!”元儿见阮唯又停住了动作,轻声催促道。她感觉到阮唯的心情变化,一时竟有些不敢与小姐对视,只用余光偷偷打量。

    听到元儿的轻唤,阮唯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心绪。元儿只想着老爷心急,赶紧补充道:“估计老爷听说小姐睡过了日头,来责问小姐的女工呢!小姐还是快些过去,也好少受些责问。”

    阮唯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丫头,维州动荡不安,还要会这女工有何用处?但爹爹事情紧急,自己还是不能多耽搁功夫。想着,阮唯便站起来整理衣裙,出了房门,随外头急的跺脚的管家去了大堂。

    元儿不知小姐笑什么,只觉得那一笑依稀有从前小姐的影子,如微风将凝固的空气吹散,但疑虑已如树扎根。她走到房门口,目送着阮唯的背影。

    小姐曾经步子像极了花朵上轻盈舞动的蝴蝶,如今步子却更加细碎而稳重。

    她……绝对不是曾经的小姐!元儿紧盯着远去的二人,手指不由紧紧抓住门框,指间泛白。

    已经是黄昏时分,阳光尚有余温,但夜里的寒意已经渗透进了风中。院里头的香樟树背阴面的嫩绿像被融进墨里,越发沉重,向阳面却染上了一层金红色,越发红得热烈。

    阮唯觉得自己仿佛在梦里行走。青石板砖染上火红的夕阳之后,似乎熔成了云朵,踏上去的每一步都变得不切实际。

    我真的置身于此吗?

    阮唯瞥向斜后方的管家。管家粗糙的眉毛下是一张布满沧桑的脸。管家从来不敢正视她,一直眼睛垂着,眼尾被皱纹夹着,不堪重负般掉了下去。面色如常,眼里有淡淡的忧虑,嘴巴紧闭。一半在渐暗的夜色里隐匿,一半在火红的夕阳里燃烧。

    阮唯恍然间有一种不知道管家是否真的存在的感觉,也不知道这庭院、这青石板路是否真的存在。

    转眼就到了堂前,在阮唯见到爹爹那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了一种真实感。

    这是她的爹爹没错。

    刚进堂内,还未说上话,便有小厮将包袱递了进来。

    “爹爹?”

    “听说你今儿个睡过了日头?”阮越接过包袱。

    “恩。爹爹这是要去哪里?”阮唯压下想诉说自己这些年苦楚的冲动,尽力按照当年的自己会有的反应做出回应。

    爹爹要剿匪,爹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不能添乱。阮唯暗暗咬紧下唇。

    “有消息称在城外二十里见过匪贼出没,形势紧迫。朝廷专门派下处理匪祸的要员今日也到了,为父作为推官是难辞其咎,怕是近日没太多时间回府。”

    “匪、匪祸?”阮唯心上一震。当年就是因着匪祸,她爹爹要去衙门长住。

    “唯儿?”阮越赶紧放下包袱,扶女儿到椅子上坐着,却发现阮唯身子冰凉,额头也满是冷汗,联想到她今日反常的睡过了,忙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女儿没事。可能就是前些时候染了风寒。”

    阮越面色一宽,道:“怕是因仲卿女儿的病,你有心事,才没睡好导致染了风寒吧?”见女儿面露伤感,又道:“你也别担心了,因这两日太忙,为父也就忘了告诉你,昨日在衙门见到了仲卿,他说他女儿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什么?!爹、爹是说,玉舒她……病愈了?”阮唯不由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玉舒、玉舒她……她不是死了吗?难道那些景象,只是一场梦吗?可为何又如此真实?

    阮越只当女儿是惊讶,笑道:“仲卿女儿这病来的凶险,大夫都说是活不成了,仲卿也没想到她竟然熬了过来。此去衙门,仲卿作为知事,也是非去不可的,你去把她接了来府上同住,你二人相互能有个照应,仲卿与为父也就能放心一些。府中事务由你打理,若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管家;还有这府内奴仆,你好生问问谁有老小在城外的,也一并接进府中。为父会每日差人传信与你,既让你知道形势,也是报个平安。若有哪日没有消息了,你一定要速从西城门离开,带足盘缠,轻装上路,去京城投奔你母亲娘家。”

    “爹爹!不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阮唯一阵心慌,急的跺脚,抓住父亲的衣袖,撒娇道:“爹爹,不要去好不好。”尽管她知道,一向勤政的父亲决计不会同意的。果然,阮越只是宠爱地笑笑,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将衣袖抽了出来:“为父是推官,食朝廷俸禄,如今百姓受苦,为父怎能躲于府中置身事外?”

    “可是……”

    “放心吧,为父会自己小心的。你就在家中等父亲回来。”

    阮唯点头,陪阮越行至大门。

    门外大街上行人稀疏,路过的也都神色紧张,没心情去看哪位官家小姐破天荒露了面。夕阳落在长街尽头,仿佛给行人、屋瓦、青石地砖都泼上一盆鲜血,红得刺眼。

    “回去罢。”阮越站在门前,回头对着女儿笑笑。

    阮越站在门口不愿回去,看到大门渐渐关上时,她父亲站在长街上,沐浴在红色的光里,收起笑容,面朝前方的夕阳,抬步走去。

    她眼里只剩下刺目的红。

    这样满目的红……好像在哪见过……

    眼前闪过一些片段,全是人的厮杀与兵戈之声,只觉得眼前模糊得全是红色。

    阮唯捂着耳朵,倚着门蹲了下去,许久脑海里才安静下来。

    门上黑红的漆斑驳得如同干老的树皮。管家远远站着看老爷离府,也不敢靠近,便任由小姐蹲坐在那里,只是心里盘算着不知门上那么粗糙,会不会蹭破小姐的外衫,外头蔡裁缝的铺子不知关没关,若是没关必得要点布料来备着。转身便要离去时,却被一个声音叫住:“管家,明日……你记得去请玉舒来府里。让她家下人备些细软,她要在我这住上一些时日。……啊,还有……”

    “是,小姐。”阮李下意识便回身望了过去,没能如他一直所做那样回避开小姐的脸,一时出神,竟陷在了那样的容貌里,等发觉容貌主人的眉头已经疑惑地蹙起时,赶紧低下头。

    “你可听见我刚刚说的?”见阮李一脸为难,阮唯叹口气道,“爹和我说了,你老小在城外,但也不必过于担忧,待会你便去将他们接入府吧。还有其他奴仆的家人,也在这一两日能接的,都接进府中。”

    “是!谢、谢谢老爷小姐!老奴这就去办。”阮李忙大揖几下,提起衣摆便快步离开,为自己刚刚的失态羞愧不已。

    阮唯没发现管家的失常。她看着天空,火红的夕阳燃烧进她的瞳孔,那些争杀的画面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爹的反应和她印象中大致相同,要去衙门小住,要她看管府中事务。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些都不是梦,她是重活了!然而玉舒……本该病逝的玉舒,如今重活一世,玉舒却活了下来……那么,会有谁要代替玉舒死去吗?

    没入长街的父亲的背影突然在眼前出现,阮唯捂住心口。

    只有这里!只有这里和记忆中不同,也就是即使她能重新来过,世事也发生了一点变化。那么爹……记忆中爹爹能平安归来,可如今……她真的对未来她和她爹的命运有十足的把握吗?阮唯感到一阵气愤,却又说不上来是在生谁的气。

    爹,你一定要平安!她握紧双手,紧紧地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