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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子排日子,选了个几天后的一天为福宁公主司徒长情敬天。法坛设立在雷音寺的广场。当天声势浩大,不仅诸多皇亲贵族出场,外圈的小山头上更是一层一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们指点着,津津乐道。
祭坛已准备妥当,四周燃起熊熊火焰,尔后有人击鼓,稍迟有锣、钟、弦乐器、长笛之声奏成庄严的礼乐,六十四位舞者列成八行。规模不是特别大,仍足够让人感到震撼。礼乐之后,一身穿礼服的中年男子,身后随着一个一身庄严的司徒长情,率领一群人手奉食物与奠酒供奉在台上,随即只留下领头与司徒长情在台上。台下已跪满一片。
玄机子目不斜视,净手,上香。那轻盈的香烟直愣愣地升入空中。
玄机子手举通天杖,念念有词,天空居然迅速变色,仿佛大气往台上聚拢。司徒长情只感到身体轻飘飘地,竟然双腿离地,整个人都漂浮在了半空中。
外围一片沸腾,言妤诗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竟然如此神奇,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什么感应牵引着自己,可就算你拼命地想要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它偏偏不让你明白。司徒长情双眼紧闭,似乎整个人没有了意识。天空将所有的光集中在一处,投注在司徒长情身上。而她沐浴在光辉之中,恍若一名仙子。那光越来越强盛,刺得人们无法直视。玄机子双手颤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司徒长情。通天杖若非他拼命窝着,恐怕早就不受控制了。
到底还是有个极限,玄机子被猛然大盛的光弹出去,通天杖不知何时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光慢慢地散去,司徒长情缓缓地降落。此时,她只是一个睡着了的仙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玄机子不敢相信亦无法想通,只不停地重复那几个字。
通天杖折断一事,到底何意,玄机子整理情绪以及衣饰,命人带司徒长情去休息,自己下台禀告。
“恭喜吾皇,贺喜皇后娘娘,福宁公主瑞气强盛,通天杖竟然都承受不住。”
皇后本来皱成一团的脸听玄机子这么一说之后瞬间展开来,笑容和煦。皇上亦哈哈大笑起来。
言妤诗不知在想什么,眼睛往司徒长情那多看了两眼。
在城内的烟雨楼中,一扇窗户打开,有丝帛随风扬起,那个有才有情的姑娘瘦瘦倚窗而立,仰头望着那奇异的天空。
皇室嫡长女司徒长情死而复生,久病初愈,为了庆祝感谢上天浩恩,皇后亲自操办一场宴席,宴请众位亲朋好友。地点当然是福宁公主的馥雨阁。
马车刚进了宫就有婢女前来领路,言妤诗走在司徒长缺的后面,对于上次那件事两人决口不提。见惯了相府的豪华壮观,目睹了屠献王府的恢宏,再看看无可比拟的皇宫,叶儿是瞠目结舌,感叹不已。路上见过几个皇亲贵族,经由介绍,或者原本就认识,互相打过招呼就过了。平日不上心的言妤诗今天倒是认认真真起来了。
离宴会开始还有好些时间,言妤诗不喜欢太多人的场合,于是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偌大的一片桃林,早已没有了烂漫的桃花,结了一个个青青的果。桃林长势极好,不愧是皇家园林!忽闻琴声悠扬,言妤诗循声而去,渐渐清晰。
言妤诗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一下一下拨弄着那把桐木琴,动作娴熟,可这些在言妤诗眼里,她更在意那琴声。她在想,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有如此悲伤的弹奏?言妤诗等那个女子弹完一手首曲子才上前拜会,“我听了你弹的琴。”接着却又不懂要说什么了,杵在那里有点尴尬。女子笑了笑,“多谢。”言妤诗不知此人是谁,亦没兴趣知道,这宫中,这样寂寞的满怀心事的人多了去了。后来女子为言妤诗弹奏了一曲,嘴里轻轻地哼着歌,言妤诗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你……是哪里人?”言妤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稳些,但是适得其反。言妤诗的眼睛已经红了,紧紧地咬着唇。“小女子邕州之人。”这句话仿佛是压断言妤诗紧绷的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言妤诗听后眼泪如猛兽奔腾而出。
宴会开始前是一番客套寒暄。众来宾轮流着上前和司徒长情、皇后打招呼。男人们自然有他们的圈子。言妤诗躲在角落里,不喜欢太过热络的场合。司徒长情看见了,向言妤诗走过去,众女眷见状跟了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司徒长情慢慢地皱起了眉头。言妤诗看着这群人。
“才几日没见,王妃似乎面色不太好。”赵奎家的小姐赵娜娃道。
“七嫂大喜日子,福宁因病未能参加,今日备了份薄利,祝贺王爷和王妃百年好合。”
“不必。”百年好合不必了。司徒长情微微笑着,似乎一点都不尴尬,让人将礼物拿下去。
今天可谓高朋满座,喜庆的气氛盈盈溢溢,平日里不管如何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都和和气气,对方背地里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言妤诗目睹现状,厌恶之情挥之不去,就像人间的灾难,天要降临在你身上,即使你百般不情不愿,你却必须受着,并且得要受得了。言妤诗即学不来“和厌恶的人说话”,又不能出口不逊批评指责,干脆沉默不语,倒省了一番功夫。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一声声叫唤将言妤诗从头脑放空状态中拉回来,言妤诗看了眼声音发出者。“小姐,真不乖,微笑,要微笑。”正说着,客人立马就要入座了。叶儿还不忘叮嘱一句记得微笑。
中间有舞女长袖纷纷,婀娜多姿的身影夺得一片又一片的喝彩。然而,言妤诗又发起呆来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凭着意识中的召引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冲自己挤眉弄眼。“好可爱的小男孩。”言妤诗心里想着,对了,自己应该向他回以微笑才对,但是,微笑是怎么样子做的?小男孩又拉了他母亲的衣服,朝言妤诗指了指,他的母亲向言妤诗歉意的笑笑。言妤诗心里特别的沮丧,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听闻七王妃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羽墨今天想向七王妃讨教讨教,不知羽墨是否有这个荣幸。”一女子从座位站起来,孙羽墨乃镇远将军之女。语落,满座哗然。座位上的司徒长情皱了一下眉头。
司徒长缺悄悄地碰了碰出神的言妤诗,后者望了一下前者,又重新把头低下。
“怎么,皇嫂不敢么?”司徒长巽讥笑着。就在众人不亦乐乎地揣测言妤诗是否应战的时候,言妤诗不动声色地在起来,先是朝主座上的皇上和皇后施礼,再依次向周边的人施礼,最后走向后方。孙羽墨暗咬银牙,随她去了后方。左相的后面言芷兰握紧的双手始终没有松开,而言修影不开心的情绪早已溢于言表。左相捋了一下胡须,再抿一口美酒,最后目光蜻蜓点水般看司徒长缺。言妤诗的不正常,作为他的父亲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当然,嫁给了司徒长缺后有这样的不正常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孙羽墨抚摸着眼前的琴。“说出狂妄的话要么是过于自信,要么是不自信。”言妤诗估摸着孙羽墨用琴,于是她随手拿了一支萧。不愧是皇家乐器,无不金贵。
两人进去没多久,有琴声和箫声传出来,听众屏息倾听,慢慢地,脸上有了变化。
司徒长缺手中的酒杯顿了一下,言芷兰全神贯注意欲分辨那个是自个妹妹演奏的,司徒长情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和起了调子,众人又开始议论猜测。
曲毕,掌声如期而至,热烈之至,司徒长巽也不得不拍了两下。
两人从配殿里走出来,司徒长缺望着言妤诗,而皇太后望着司徒长缺。这两人的都是生活在风口浪尖的人物,她们的性子或多或少有点耳闻,但是今日之声,一个对得上号了,另一个却完全不同,联系这几日的情报,司徒长缺算是知道了哪个声音该是谁的了。司徒长巽发现司徒长缺看言妤诗的眼神不禁怒由心生,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好看。
“长情,今个儿你来说说。”皇上含笑对司徒长情说。司徒长情走出来,向皇上、皇后、皇太后行礼后缓缓道“这琴声与箫声之间就是争与不争的关系,琴声相对来说比较强势,几次主动出击,但是箫声却不理会,始终坚守本心。其实,孩儿倒是琢磨不透这吹箫者的心思,总觉得她将每个人置之度外,那种一个人的孤独令人心疼。”但是众所周知,有才女之称的言妤诗今日的表现似乎并不是很好。言妤诗心想,诸多乐器她只不过学几天了萧,而且是自学类型,也就是说她也就只会那么一两首曲子而已。什么出击不出击,她完全没听懂。
“心疼?”皇上重复了一遍司徒长情的后,在座的人多数笑了起来,有几个在思考她的意思。司徒长情的笑容慢慢凝固。
“京城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还是王妃瞧不起羽墨,不屑于和羽墨比?”孙羽墨朝言妤诗不情愿地施礼。
“小女年幼不懂事,还望七王妃莫见怪。”将军夫人歉意向前,其恳切的面容让人生不起气。
“孙小姐和小妹是同年的吧?”言芷兰用询问的语气问将军夫人,后者脸上十分尴尬。“芷兰,不得无礼。”相爷呵斥言芷兰。言芷兰向将军夫人施礼“今日见孙小姐和妤诗站在一起,让芷兰想起家母当年与夫人一起的事情,如有得罪,还望夫人见谅。”回座前,言芷兰目光微冷看了一眼司徒长缺。
“今日有幸,闻得皇嫂之佳曲,不知皇嫂可否再演奏一曲?”司徒长情望着言妤诗,眼里全是期待。众人不解,司徒长情什么时候和言妤诗关系如此之好了?会主动袒护言妤诗。“七王妃果然魅力摄人,瞧长情这孩子被迷得如此迫不及待,也不怕累着了七王妃。”皇后笑嗔道。“皇后说笑了,老臣今日也想借福宁公主的光,再闻七王妃的神曲。”皇上呵呵笑了起来,“盛情难却,七王妃,请吧!”
言妤诗站在正中间,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琴棋书画,妤诗统统不会,事实刚才大家都见识到了。”皇上手中的杯子突然朝言妤诗扔过来,险险地从言妤诗脸旁擦过。厅里死一般寂静,噤若寒蝉。
司徒长情挡在言妤诗前面,就算以前她生病,为了锻炼身体,司徒昊泰特意安排了人教她练武,但是长时间卧病在床让她动作变缓了很多。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是一点都不了解的人,却总感觉认识了很久很久,就好像一个故人一样。她好怕来不及,此时仍止不住地颤抖。“父皇,长情今日定极力保言妤诗,希望父皇看在长情的面子上就此揭过。”
皇后万万没想到司徒长情会为言妤诗求情,而且是这样坚决地求情。“皇上,长情身体刚有点恢复,你就随她吧。”司徒昊泰没有说话,板着一张脸能吓尿一个胆小的人。言郜邦和言芷兰,言修影整整齐齐跪在下面,言郜邦不停磕头,喊着“皇上开恩”。言妤诗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触动,自己可以随随便便把这条命交代出去,可是却不能对他们不管不顾,不然太自私了。
“听闻宫中有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怎么不叫她来弹奏几首曲子供大家欣赏欣赏?”皇后一说,琴师抱着她那把桐木琴缓缓走出来,不多会便开始弹奏。众人侧耳倾听,美妙之处有遏云绕梁的境地,司徒昊泰一扫先前的不快,心里想着该如何赏赐。琴声嘎然而止,待众人反应过来,琴师已经手提匕首刺向司徒昊泰。琴师原来是个习武之人,只是掩埋身份,借着琴技进宫接近司徒昊泰,以便行刺。
司徒昊泰虽然多年执笔,但是能从一堆皇子里面脱颖而出,坐上这个位置,想必不会太简单。司徒昊泰防不胜防,左胛中了一刀,随后徒手制服了琴师。随后士兵终于赶了进来,四处看去,唯独几个人,其余皆惶惶。
“大胆!”司徒昊泰大喝一声,有人慌忙叫太医。琴师望着司徒昊泰,神情却是破天荒的轻松,“我与你本无怨无仇,今日这结果,甚好。”说着出乎预料地用那把扎伤司徒昊泰的匕首自我了断。大殿渐渐平静下来,太医亦为司徒昊泰处理好了伤口。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司徒昊泰一张脸拉下来,仿佛一张口就能吞掉一个人。
言妤诗犹不能从刚才琴师临死之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恢复过来。她们之间相识于一首曲子,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阴阳两隔。她对于琴师是个怎样的存在,她还没有了解琴师,以后,关于这个琴师的记忆恐怕也只有一首曲子和临死前的那一眼罢了。
突然有人惊呼,尽管那人后知后觉地将声音压低,但是在这个寂静得能够听见呼吸的大殿里,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兵部尚书李铭顺家的小姐李淑娴用手轻掩着嘴,一脸惊愕,身体还保留着与旁边的孙羽墨交流的姿势。李铭顺回过头去轻斥,李淑娴轻声将原因告诉李铭顺。李铭顺一听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跪在司徒昊泰面前。
“小女遇事毛燥还请皇上恕罪。”
“到底什么事?”司徒昊泰略显不耐,面有愠色。
“听孙小姐说,这位刺客在宴会之前与七王妃在桃林中交谈。臣不敢隐瞒。”
“李大人什么意思,难道说小女和这个刺客说了几句话就是同谋了?”言郜邦刷地站起来,平日里不出风头的左相今天竟然难得地大声训斥他人。
“言大人莫要着急,且听孙小姐说说是怎么回事。”右相司南安抚言郜邦。“司大人,若被陷害的人是你女儿,你急不急?”言郜邦回头把司南呛了回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孙羽墨扑通跪下,一副要哭的表情,“雨墨确实看见言二小姐在桃林与琴师交谈了。”至于为什么知道,不过是因为她看见言妤诗出去了,便跟了上去,本想找个机会说她两句出出这些年一直被她压着的恶气。
“言妤诗,可有此事?”皇后转向言妤诗,后者抬头直视着她,毫无畏惧地说“确有此事。”
“你!”司徒昊泰手重重地一拍龙椅,盛怒之下的司徒昊泰让事外之人犹感惊恐,可事中之人却仿若无事。
“皇上,二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言修影挺直身体,急急地说。
“父皇!”司徒长缺拉着言妤诗站出来,“儿臣斗胆问一句,如果今日父皇遇害,会将皇位传给谁?”
“逆子!”司徒昊泰额头的青筋暴露,指着司徒长缺的手不停地颤抖。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这皇位总不会流落到儿臣身上。”语毕,满座哗然,司徒长缺所言极是,不管是司徒昊泰心里,还是司徒王朝的大臣们心里皆是如此。这众所周知的话真要被说出来也足够让人震撼。“如果说妤诗和这个刺客是同谋,那么她从中又能得到什么?”言妤诗看着司徒长缺,他的侧脸清瘦且坚毅,想必是经受住了岁月的打磨。只是你我之间既然不能情深,又为何造化弄人让你我纠缠不清?言妤诗知道,司徒长缺看自己的眼睛里面掺杂着什么情绪,这情绪绝对是负面的。
“此事有待追查,先将言妤诗打入大牢,待查清楚后再做定夺。”司徒昊泰挥一挥手,原本的兴致早已殆尽,离开馥雨阁了。
“皇上……”言郜邦叫不住司徒昊泰,他为司徒皇朝穷尽一生,却没想到司徒昊泰待他如此薄凉。“小诗!”“二姐!”言芷兰和言修影眼看着言妤诗瞥被带走,言芷兰已经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大牢之中黑暗阴凉,肮脏恶臭,老鼠蟑螂横行霸道。言妤诗并不怕这些,她连死都不怕。旁边那牢房里有人悠闲自在地哼着歌,那人瞧见言妤诗气质不凡,不同凡夫俗子般大喊大叫不由得来了兴趣。事实上,整日在牢房中吃了睡睡了吃,一点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能让他提起兴趣。“诶,姑娘,你这是犯的什么罪?会不会被砍头?”见言妤诗不理他,他自顾自地笑,“那你怕不怕?眨眼之间就身首异处了。你见过砍头吗?我见过,那场面可刺激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言妤诗看都不看他。
“我?”见言妤诗终于说一句话了,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奈何不了我,我是自己要进大牢的,好吃好喝,不用愁,我就住下来不走了。”
闻言,言妤诗往旁边挪了挪,远离老头子。“诶,姑娘你什么意思?”老头子瞧见言妤诗的动作后问,得不到回答,老头子竟然径直走出牢房,来到言妤诗的牢房面前,右手食指中指以及拇指捏住铁锁,咔嚓一声,锁头碎成两半。老头子开了言妤诗的牢门,走进去,再关上。“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气质脱俗,不知能否让我观观?”“滚!”
“唔……”老头子竟然背过身佯装哭泣,直教言妤诗无语。接下来的日子,老头子有事没有就爱过来串门,惹言妤诗。
孙将军府上。
“娘,娘,听说当年你和言夫人关系不错,那你知道为什么屠献王爷那么恨皇上呢?还有左相。”孙羽墨问孙夫人。
孙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和言夫人确实关系不错,可谓是知己。言夫人是一个很纯洁的人呢!”
唐门,以毒和暗器著名的宗派,朝廷和江湖莫不敢招惹。
“小姐,好热闹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呀,阿彩,你可别玩得太疯了。”相比刚才那个声音,这个温柔极了。
“呦!”那个叫阿彩的女孩突然把一个面具戴到小姐的脸上,“小姐是女娲,阿彩这个是一对翅膀,飞啊——飞啊——啊——”阿彩大叫一声,撞到了谁,脸上的面具也掉了下来。“怎么了?”小姐摘下面具,扶起阿彩,关心地问道。撞到阿彩的那个人怔怔地看着小姐,双目移不开。
“再看,再看我戳瞎你!”阿彩见那个男子竟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小姐,恶狠狠地说。小姐却是羞红了脸。
“哈,对不起,在下唐突了。”男子风度翩翩,弯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阿彩大度地挥挥手,拉着小姐就要走。
“在下在听雨楼设了宴,不知两位可否赏脸到听雨楼共饮一杯?全当师某的赔礼。”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都说没关系喽!”阿彩薄怒,她们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谁有空理你,但是她的小姐却点了点头。
阿彩听着男子酸不溜秋的话听得耳朵痒,转头却看见旁边坐着一个安静得美男子。他的衣物不及先前这位的华贵,却是难得的合阿彩的胃口——就喜欢这样安静听人讲话的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阿彩问他。
“在下姓言。”那美男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看来是个不擅长和陌生女子打交道的主,不过阿彩没有注意到。
“我叫阿彩,那我叫你阿言好了。”阿彩看着她的小姐说,真不明白有什么好聊的。
“哦。”那美男子的脸又红了几分。
“阿言,你说这人要讲到什么时候才结束?”阿彩挠了一下额头,朝她的小姐方向努嘴。
“不,不知。”
“唉.....”阿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着柱子睡着了。美男子偷偷地看了一眼阿彩,立马红着脸正襟危坐。
“阿彩。”小姐来到阿彩的面前,与美男子对视一眼,心漏跳了一拍。
阿彩从睡梦中惊醒,“啊,小姐,我差点吃到鸡腿了!”
“我们回去吧。”小姐说,朝着美男子福了福身子。
“哦,那阿言,再见!”阿彩挥挥手,潇洒地走了。美男子看着她,傻傻地笑了起来。
“郜邦,你傻笑什么?”先前那个男子问。
“回皇上,没什么。”美男子向他跪下来道。
“朕这里有一句诗,你帮朕对出来。”说着司徒昊泰交给言郜邦一张纸。
言郜邦看了看,沉吟片刻便作出了下联,司徒昊泰听了直说妙。次日,司徒昊泰便将这句诗说给小姐听,那小姐听了羞红了脸。
此后几日,司徒昊泰都会拿出诗来叫言郜邦对,或者叫言郜邦出了诗来,自己拿去给小姐对。一来二去,小姐和司徒昊泰熟了起来。
而阿彩因为不能打扰小姐,便一个人兴趣索然地到街上乱逛。偶然间遇到言郜邦,言郜邦鼓起勇气说要请阿彩吃东西。阿彩不好意思了,“我,我吃得很多的哦。”
“没关系,请你吃东西我还是请得起的。”言郜邦微微笑着。
终于,阿彩清空了三碗面,摸着滚圆的肚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幸福。”
“阿彩的幸福这么简单吗?”言郜邦道。
“那不然呢?阿言的幸福是什么?”
“和阿彩在一起。”言郜邦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脸滚烫滚烫。阿彩的脸也是红彤彤一片。
这本该是圆满的结局,司徒昊泰以天子的身份迎娶了唐门的千金小姐唐英霞,唐英霞不计较他后宫佳丽三千,一心一意想要和他在一起,而言郜邦娶了她的侍女,恩恩爱爱。
没几年,司徒长缺和言芷兰接连降生。“多好看。”司徒昊泰逗着司徒长缺的脸蛋,慈祥地说。
“就用我们第一次作的诗给他命名吧。”唐英霞扬起幸福的脸说。司徒昊泰思索着,那诗到底是什么?“叫长缺呀。”唐英霞见司徒昊泰忘记了,不免有些失望。
有过了几年,司徒长巽也降生了,不知是司徒昊泰太忙还是怎么了,他再没有和她对过诗。司徒长巽降生后九个月,阿彩也生了第二胎,那时唐英霞带着两个孩子去看她。
“叫什么名字,起了吗?”
“妤诗,言妤诗,好像是阿言作的一首诗得来的。”阿彩甜蜜地说。
“诗?妤诗?”唐英霞后退几步,从此一整天魂不守舍。
回宫之后,唐英霞对着司徒昊泰讲当年他们对过的诗,但是司徒昊泰始终避而不谈。“好端端的讲这些干什么?朕太忙了,把这些忘得差不多了。”
“你是忘得差不多了,还是说这些诗从来不是你作的?”唐英霞质问,把孩子都吓哭了。
司徒昊泰默默地抱起司徒长巽,哄着她。
唐英霞不明白,她爱的到底是司徒昊泰这个人,还是那些诗。
不久,全朝有名的孙琏将军娶了个貌美并且善良的女子,阿彩进宫不方便,却和孙夫人一拍即合,犹如知己。
此后几年,唐英霞的状态一直不佳,尽管她始终笑着面对她的两个孩子。迷糊中,司徒昊泰听到她喊着言郜邦的名字,于是故意冷落她。再后来,唐英霞不堪折磨,上吊自尽。唐英霞死了,司徒昊泰却不准把她葬在祖坟。消息不知从何处开始传播开来,宫里的人都骂司徒长缺和司徒长巽野种。就算别的兄弟姐妹欺负他们兄妹两,司徒昊泰也是视而不见,更助长了他们的威风。
临死前,唐英霞写了一封信给阿彩,但是阿彩不识字,言郜邦替她读的。言郜邦的脸色慢慢地暗下来。“都怪我,我明明知道写诗的人是你,我却没有告诉她。”阿彩哭着说。
“阿彩,这不怪你,怪我。是我帮皇上写诗,才会导致今天这种局面。”言郜邦抱着阿彩。
阿彩听不进去,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一病不起,身体越来越差。“阿彩,我爱你,请你不要离开我。”言郜邦哭着说。都是因为她心思太单纯了,所以才会一味地责怪自己。
“阿言,对不起,我也爱你。”
阿彩死后几年,孙夫人给言郜邦介绍了一个戏子,说是阿彩嘱咐她多帮忙留意的。见了那个戏子,眉目间颇有阿彩的神韵,言郜邦才同意纳二房。
三日之后,司徒长缺出现在牢房前,见言妤诗的牢房没有锁头,里面还多了个老头子,莫名火大。打开门之后转身离开,言妤诗知道是她可以走了。老头子见言妤诗走了,又开始假哭,“小诗诗,你记得回来看老头子呦。”司徒长缺嘴角抽了抽,这人有病吧?谁没事整天往牢房跑?还有这称呼,真叫人火大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皇上早知道你与此事无关,却还是要关你几日,其中原因你可知道?”
“知道。”言妤诗道,无非就是藐视龙威,触怒龙颜。
“知道你还……”司徒长缺突然停住,言妤诗防不胜防撞了上去,司徒长缺下意识伸手去扶,发现言妤诗真的很瘦,仿佛只有一把骨头。
言妤诗推开司徒长缺,从他身边走过,司徒长缺加快两步,拽住言妤诗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言妤诗被他拽得有些疼,却一句话都不说,手那里,很真实地感受到了司徒长缺的存在。司徒长缺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在大牢前面,先是领着言妤诗进最近的一家酒楼的厢房里面,原来连洗澡水都准备好了,想来应该是司徒长缺来之前就安排好了。
司徒长缺将饭菜摆好,又坐在那里等了很久仍不见言妤诗出来,心中隐隐不安,冲了进去。只见言妤诗整个人没入水中,她只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司徒长缺一把将她捞起,立马披上一件衣服。言妤诗被他吓到了,下意识扬起手掌招呼了过去。
言妤诗拿起筷子,举起又放下,瞄了一眼司徒长缺,脸颊那里红彤彤的,很明显的一个手掌印。“对不起。”言妤诗小声地说。
“什么?”司徒长缺没有听清楚。“对不起。”言妤诗吐了一口气,稍微提高音量说。
“你这种人还会不好意思?”司徒长缺吐槽归吐槽,心中并没有如何怪她。找来一把扇子,言妤诗望着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把绣花的团扇,又见他盯着自己,那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水。
突然,司徒长缺放下手中的扇子,“我想起还有事情,你自己吃了就回去。”言妤诗拢了拢长发,拿过扇子不紧不慢地扇着。回去的路上听街上的人说那个琴师的尸体被挂在城门示众,言妤诗于是叫马夫拐道去城门。
琴师的尸体在城门已经挂了三日,今日来了人将她放下,用草席卷起,接下来必定是拉去乱葬岗。所有人对她避之不及。言妤诗看着琴师灰白的脸,一阵反胃,躲到一边吐了起来。直至眼泪都出来了。言妤诗突然想起,她还不知道琴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