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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之后,连串着几辆轿子从季府里出来了。
季寒蝉是早知道季暮雪此刻是无事的,所以见到了季家两姐妹,也不是太过惊讶,只是面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同面露惊色的是季早春。
“你...你?”
她这个你指的是季暮雪。
“我?我怎么了?”
季暮雪微微一笑,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甚么病了,染疾了的模样。
“前些时候不是说你染了疾吗?怎么如今倒好,怎么还...”
季寒蝉在旁边咳了咳,她虚弱地半掩着嘴唇,一幅杨柳之姿,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了。显然,两个同样是染了疾的人,状态是天差地别。
“三妹”
季早春忙来扶了扶季寒蝉,随同上来扶住她的还有拾锦。
因忌讳季早春也染了病,季寒蝉忙推开她。
“大姐命好,这岂不是件好事儿吗?我们做姐妹的,是该高兴的”
此刻离起轿约莫着还有几句话的时间,几人和旁的丫鬟们便也不慌不忙,该说话的说话,该笑的笑,该闹的闹。
倒是走过的丫鬟小厮们面上流露出了讶色。
谁都知季府这都因着瘟疫死了好几个人了,连着大小姐的丫头书情都被阎王给请走了呢!怎么的...见着大小姐却是...
当然,谁人敢这么大胆地在大小姐面前问她怎么还不死,路过的皆是忙低下头,便又迈着小步子离开了。
“听闻了今早父亲请不动三妹,要特意撞了门,这才把三妹请出来,三妹真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在大姐看来,三妹才真该是这好命之人”
季暮雪似乎是病好了,说话也底气了许多。
季寒蝉则是摇摇头,“大姐是怎么的,这染了疾突然便好起来了,哎,三妹这口气也吊不了多久了,恐怕还得仰仗仰仗大姐啊”
这句话一出来,顿时有些人耳朵就尖了起来了。
要知道,他们虽然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痛也不病,但身边的家人,近些的远些的亲戚可不一定啊。况且要知道,因这瘟疫起,那些个同仁堂,宝芝林,可是赚了盆满钵满。口中说着但愿世间人常寿,不惜架上药生尘,可谁嫌了那白花花的银子?
要是...
这事儿若成,光是这么想想,众人心头便有些发热了。
“哼,三妹怎么不问问自己?你的血可不是管用么?怎么如今便不管用了起来?怎么的不去问问同你交好的公子哥们?还得求大姐了?要我说,便是我也是凭着我这血活了过来”
季寒蝉忙低头轻咳了起来,薄薄的面纱藏住差点破口的笑容。这季暮雪时不时显露一下她的愚蠢,让人好不自在呀。
“大姐,三妹我全是靠了名药吊命吊到了现今,哎,哪里有大姐这般...咳咳...这般好命?一滴血便能治得个瘟疫好起来”
季寒蝉不经意地四处一扫,见季暮雪身旁的丫头也滴溜着眼珠子,她不由微微一笑,“想当初在别院见着大姐的时候,我本想把珍藏多年的名药拿出来给了大姐,也好吊一口气在。没想到...大姐真是福厚”
“那...”
季暮雪皱眉,摇头点头却怎么都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她正要开口,却见一个小厮走了过来。
“大小姐,二小姐,请您二位上这辆马车勒,时辰该要到了,老爷吩咐要往万岁爷的地儿赶咯,三小姐,还请这边儿走去”
季寒蝉点点头,随即便由着弄诗拾锦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手肘子,费力地抬起脚跟着那小厮往前走去。
“小姐,您可一个劲儿地夸大小姐作甚?看她笑得面纱都快兜不住了,心里头当真是不舒服”
坐上了车,拾锦和弄诗都在里头伺候着,见季寒蝉只是静静地坐在窗旁,连常日里最爱捞的帘子也不捞了,两人这时候才发觉季寒蝉似心情不大好。
弄诗便如此开口道。
季寒蝉侧头,见弄诗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的角落里,不由笑了笑。
“不要这么拘束,这不过是个马车凳子,有什么不能坐的,你看看拾锦,这不坐着挺舒服吗?”
拾锦一愣,顿时以为季寒蝉在讽刺她了。
“小姐,不是您非得让我们坐下来的吗,这下里又来责怪了”
季寒蝉摇头一笑,她这才看向弄诗,“那你看到身后那几个丫头笑得开心吗?”
“那几个替了书情的丫鬟?”
弄诗皱了皱眉,似乎在回想。
“如今北陵得多少人得了病,每天都在传言说有解药了,得多少多少钱才能买了,每天都有人因为瘟疫死了,有多少人盼望能活一命”
“那这同那些丫鬟有什么个关系?”
弄诗侧头,不解。
“她们嘴巴大吗?”
“嘴巴?...倒都是樱桃小嘴,不过还是没有小姐好看”
旁的拾锦刹的笑出了声来,“小姐的意思是,她们嘴巴大,会到处乱传季大小姐一滴血救命,今天我们小姐只是把这些话导出来,到时话一出去,便如那泼出去的水一般,会有多少人求着要季大小姐的一滴血?”
弄诗一愣,顿时明白了过来。
“小姐英明”
昨夜季寒蝉让拾锦办的事其中之一也正是此事,说来简单,不过是到处传一传季大小姐如何如何一滴血能救命,却不肯救自己的可怜可爱凄惨的亲妹妹;什么季大小姐如何如何因着这一滴血起死回身;什么什么一个人身上多少血,能救多少人啊。
如此一来,季寒蝉病好了也好地自然了。
毕竟有一位福厚的大姐啊!
“小姐,为何你染了病皇帝还得让你去皇宫啊?”
这厢拾锦料到季寒蝉在想些什么事情,她心头实际上也被此事缠绕着,总觉得很不安。
季寒蝉侧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知道”
按理说她此时应该被隔离,就算莫名其妙假言说病好了,回了季府,可蝉院不也是难得少人来吗?季高甫,或者说皇帝,敢冒这么大的险,将她放到皇宴上去?
这岂不是想要谋害北陵朝政百官?
季寒蝉静静地看着帘子,心中万般思绪涌上。昨夜阮时碧让她今日小心,是不是一早就料到她一定会被唤去皇宴?
“弄诗,你现在马上托言说拉肚子了,马上回去”
弄诗一愣,“小姐?”
季寒蝉摇摇头,一股强烈不详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