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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溟说完这句话,她便听到一阵破空声,紧接着,便是他低低的闷哼。
鼻尖开始弥漫出一股腥味。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一刻心下无比难过,说不清道不明。
紧接着,她便听到有什么东西“咔”一声在她耳畔折断。
良久,苍溟不辨什么情绪的声音才在她的头顶上方低低响起:“我受你这一箭,现在,可让我走了吧?”
空气一时安静的厉害。夙潇很想揭开盖头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四肢僵硬的不能动弹。
“好。”
这一个字轻的仿佛飘在云端,落下来的时候却是直直砸在心间,夙潇听着都是狠狠一怔。
良久,她才能够感到苍溟似乎是转身,抱着她往回走。
她从没有去过蕲年宫,所以并不知道此地离蕲年宫到底有多远。
但等到她被他放在榻上的时候,她却是觉得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从盖头下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光都黯淡了下来,飘在眼前的只有一抹朦胧的光晕。
她端正的坐在榻上,盖头底下的一双眸子此时却是腾着火苗。可再恼怒此时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她终是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只想着今日这个仇算是同丹厌结下了。
她正想着,却是从盖头底下看到一双玄色龙纹绣靴缓缓走过来,走到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却是直直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苍溟这是要做什么,可她不能动弹说话,只能静静地等着。
良久,她才听到一声碎薄的叹息。然后,便是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捏住了盖头的一角,似乎想要揭下来。
夙潇想着终于可以重见光明,可那只手似乎极有耐心,竟就停在那儿,不再动作。
夙潇忍了忍,终究是静静地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
苍溟不动不语,过了半晌他才放下手,走到夙潇一旁坐了下来。
刚才丹厌射他那一箭终究是手下留情了半分,算不得重,只是疼的厉害。
他看了看左肩处湿了一片的衣袍,伸手压了压,手上立时染上一片猩红。
他看着旁边的夙潇,皱着眉半晌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才开口:“潇潇?”
冗长的沉默过后,他才想起来她似乎还不能说话。好笑的抚了抚额,竟觉得心下某块地方蓦然温软了半分,就连肩上的痛都能够忍受。
他轻声开口,带了几分自己都不能察觉的小心:“我今日来抢亲,你是怎么看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生在邯郸,十岁之前在质子楼度过,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会。”
“被接回秦国之后,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学,政法,谋略……那些时日,其实如今我已经记不大清楚,只是偶尔想起来会觉得很漫长……潇潇,你呢?你十岁的时候是在作甚么?”
“后来,父王病逝,我即了王位。”说到这儿,他似乎低低笑了两声:“即了王位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倒是有一大堆。后来受了几次袭杀,我便去学了剑术。我学那些个政法谋略快,学剑术也快,兴许,我真是应该生来为王,这话还是我的母妃一本正经给我说的,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他虽笑,眼睛里面却无半点笑意。
“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他的眸子里渐渐覆上一层沉痛,良久,他才紧紧的闭了闭眼。
“自我即王位开始,我便知道不能将自己的软弱给别人看,所以,就算是伤的很重,我也不会显露出疼痛的模样。这样,才是一位王该有的样子。可是,我也很怕疼,只给你说过,可是,你好像并不相信。”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你见到我的时候,我被泽漆追杀,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落魄狼狈?其实,那并不是我最狼狈的样子。我最潦倒的时候,也从泥沼里一步步涉过,也曾在大雨里瑟瑟。可那个时候,你并不认识我。”
说到这儿,他真心实意的笑了一声:“如今,我倒是真该庆幸,你并不曾见过我那般的模样。那样子,真是难看。”
“我说给你这些,因为,我心悦你,想要娶你做我的王后。我想要将那些事情都说给你听。就算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他眸子里沁出温柔神色,他此前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可今日,却觉得怎么说都是不够的。
“现在的姑娘好像都喜欢弹琴吹箫,可这些东西我一概不会。以后,大概也不会。唯一会的剑术,你也同我不相上下,好像,如今除了这个王位,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甚至,就连这个王位也是虎狼环伺。”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只看着披着盖头的夙潇:“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要娶你,那你呢?潇潇,你愿意嫁给我吗?”
夙潇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只是觉得心底下有一块地方闷闷的。
苍溟问完这一句话,便伸手执了盖头的一角,向上挑起。
夙潇这才能看清一片灰暗中他灼灼的目光。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再不说话。
房内一片昏暗,但她还是能够看清他破损了一块的衣袍,上面的颜色较之别的地方深一块,她知道,那许是漫开的血迹。
她想要告诉他,怕疼并没有什么,自己也很怕疼。自己不仅怕疼,还怕很多东西,比如说,毛虫。
当她真的说出口的时候,她才看到他眸中压抑着的暗芒。
他一笑:“看来你可以说话了。那你试试手脚能不能动?”
她听到这儿,倒是真的动了动手腕,刚站起来,却是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她看着他眸中一点点聚起的光,深不可测。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句话,便听到一声揶揄的笑:“真是傻。”
她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是何意,便感到他压下来的唇,轻轻印在她的唇角,陌生的触感让她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苍溟已是低笑着离开。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很久,她才呆呆的问一句:“你这是作甚么亲我?”
苍溟一手揽着她,一手抚上了眼睛,夙潇能够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
这次,她看着他一点点凑近自己,那唇覆在她眼睛上的时候,她不知为何,竟觉得心下难过的她想要哭。
苍溟将她抱的越来越紧,那唇一路辗转,停在了她的唇角,她只听到他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而后便深深地吻了上去。
夙潇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混乱。
不知何时,他放开了她,覆在她的耳畔说:“现在知道了,我心悦你,喜欢你,想要娶你,所以才亲你。”
“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夙潇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的,竟是缓缓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