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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商请月主仆三人到达洛玉坊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
自暖和的马车上下来,商请月冷冷的打了个哆嗦,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一张小脸几乎埋进了狐裘里。
天上还在下着雪,大有暴雪之势,小词为商请月撑起伞,由念奴搀扶着进了洛玉坊的园子。
洛玉坊很大,设计也很精致典雅,梅兰竹菊,四季花草应有尽有;假山阁楼,雕栏玉砌;池塘杨柳、凉亭拱桥别具一格,千树红梅纷繁而立,红枫枯枝挂满了银装……
洛玉坊,原本是多么的清雅之地,却生生的被主人家附上了铜臭气息。
不为别的,就因为要进这洛玉坊,必要先交纹银二十两,每人。
因此,这洛玉坊来客不多,何况又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
商请月进了假山后面的一处亭子,亭子四周挂起了遮风的帘子,唯独留下一面观赏亭子对面的盛景。
那里有着一个石拱桥,桥的两边还好好的,积着厚厚的白雪,桥中间拱起处却缺了不足四尺的距离,两边断裂处挂着几根长长的冰凌,笔直直的垂在拱桥下,离池塘水面不足一尺之距。
断桥残雪,便是这么个由来。
也不过如此。
商请月有些索然无味,不知是因为她的体质畏寒,不喜这茫茫的白雪了,还是因为当初跟她来这里看雪的人不在。
“我去走走,你们在这里等我。”
丢下这么一句,她便拿着伞走过了假山,朝着抄手游廊那里走去。
她记得,他当初便是站在那里对她说:“当心风寒。”
她走过去,轻轻的望向走廊外面的一地积雪,那里仿佛还有打着雪仗的夫妻在欢声笑语,她仿佛看见他抱着她说:“阿凝,有你真好。”
商请月眼里带着笑,却含着泪。
她踏出了走廊,踩到了雪地里,弯腰拾起一捧雪,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笑了下,然后双手把雪揉成一个雪团,目光温柔的看了看,轻声低喃:“你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不在,没有人担心我会染上风寒。”
天上下着纷飞的大雪,她的头发上已是落了厚厚一层,双手更是冻得通红,她的身前推了一颗又一颗的雪球,目光却已不在雪球之上,她立在漫天的大雪中,不知想着什么,似是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
走廊边上放着的伞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拿起,撑在寒风落雪中,缓缓的挡在商请月的头顶。
“你站了许久,寒风刺骨,当心风寒。”
声音低沉,醇厚又带着丝丝温润。
她的身子一僵,看了看头顶的伞,然后僵硬的转身,入目的便是陈少游淡然疏离的眸子,还有那微微蹙起的眉。
她红了眼眶,却笑得纯粹:“你怎么来这里了?”
眼前的女子眼眶红着,眼里那一丝未来得及收起的眷念被他捕捉,陈少游淡淡的开口:“受人之邀。”
“谁?”
陈少游挑眉,“如今下着大雪,你确定要在这里一直站着?”
“是我玩得忘我了。”商请月恍然,拍了拍头上跟狐裘上的落雪,“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那里有炭盆。”
说着就要往假山那边的亭子走去,却在抬脚的下一个瞬间,顿住。
陈少游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怎么了?”
商请月看着他,苦笑:“脚麻了。”
她在雪里站了近两炷香的时间,脚麻没什么意外,若非他看不下去走了过来,她现在都还在发着呆。
“揉揉吧。”他说。
商请月双眸一闪,看着他,“可是这里太冷了。”
“那你觉得要怎样?”
“劳烦你扶我到走廊那里,那里至少能挡些风雪。”
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陈少游看她,她便道:“反正在鸟儿胡同跟寒山顶,你也不是没有……”
“走吧。”
手臂被冰凉的手搀扶着,商请月双眸流光划过,一瘸一拐的跟着他进了走廊。
“听说你在寻人?”
来之前,商请月便听流风说了他的事,他在寻的正是秦家姐弟。
“嗯。”放开她的手,他道:“今日来洛玉坊,正是为此而来。”
“嗯?”
“洛玉坊的主人,是唐凝,她说她知道我要寻的人的下落。”
“洛玉坊的主人是唐凝?”
“以前是明月楼副楼主的,如今,是我的。”
唐凝一袭鹅黄色襦裙,身披大红的斗篷,踏着步子缓缓的走来,似笑非笑的道:“月儿,别来无恙。”
见到唐凝,就想到那夜有房不能回的事,商请月淡淡的睨了唐凝一眼:“托你的福,我还好,只是耳朵污了很久,近日才好了些。”
唐凝低笑,脸也不红的道:“那次的事,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商请月闻言,气笑了:“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你的不介意了?”
唐凝笑着,竟然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商请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月儿。”唐凝忽然开口,戏谑的目光往淡然不语的陈少游身上一扫,低低的在商请月的耳边道:“要不哪天你们也弄出点动静来让我听听,这样不就扯平了?”
“咳咳……”商请月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轻,一张小脸染上浓浓的红晕,悄悄的看向一旁淡然清冷的陈少游,见他双眸望向假山的方向,并没有注意她们说的话,这才松了口气,转头便见唐凝揶揄的目光,她瞪着眼,咬牙切齿:“唐凝,慎言!”
陈少游侧身,看着面色通红的商请月,不禁有些好笑,似乎每一次跟唐凝在一起,她都是一副愠怒的模样,两人总是爱相互调侃打趣,然而每每讨不了好的都是她,今日,看她的样子,应该斗嘴又输了吧。
目光一转,唐凝,眼前的唐凝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小丫头再难重叠,那时的她,善良单纯,宁静温柔,如今的她,聪明狡猾,果敢凌厉,再难有当年的温婉。
况且,她已心有所属。
他对她说过:既如此,便不打扰。
唐凝于他,不再是心里的那个重要位置。
低垂了眸子,他淡淡的开口,“唐姑娘,我已应邀前来,不妨告知我表妹表弟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