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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即使坐在大片的梧桐树荫下也仍是觉得有些燥热。树叶缝隙透进的阳光,在地上斑斑驳驳散了一片,映在人眼里,影影绰绰。
燕云逸仍是那副心无城府的模样,眉头紧蹙,神色自然,喜怒哀乐皆形于色,燕云禾看着如此的幼弟,便打消了一时涌上心头的念头,心里暗责,自己为何想得如此多。
“如今居住在京城里的武将世家,无非也就靖国公和卫国公二府了。其他的,不是家中武将在外只剩妇孺,便是些根本不入流的人家。”
其实燕云禾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当今太后娘家靖国公府。由于和南宫拓交好,上一次靖国公长子的嫡次子百岁宴,他也出席了。
靖国公府家世久远,开元皇帝建国时便将其封爵,代代相传,好多王公贵族如今都没落了,靖国公府却依旧枝繁叶茂,毫无颓势。靖国公府出国两位皇后,一位是前朝皇后,当今太后魏婉如,另一位则是东驰的第二位皇帝----孝清皇帝的结发之妻魏长仪。
魏长仪贤惠端庄,待人温柔,处事得体,着实担当得起母仪天下四字。可惜她自幼身体便是不好,成婚后竟一无所出,却依旧与孝清皇帝恩爱如初。虽然魏长仪后来青年早逝,孝清皇帝又封了新后,但是他们的爱情故事仍然被后世传为一段佳话。
靖国公府家教甚严,家风清明,家中之人文才武略皆是上乘。若是燕云逸能拜入靖国公门下学习武艺兵书,便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如今,燕云禾只是与雅王有些私交,便招来横祸。若是再让燕云逸攀上太后娘家靖国公府,岂不是更将燕家推入火坑。
燕云禾之所以弃文从商,便是熟知父亲母亲不愿燕家入仕的心思,为了保全燕家,他放下自己心里的壮志豪情,辅佐父亲开始经商。
只是燕云禾不知,这朝堂之事,岂是你想躲开便能躲开的。在这一点上,燕云禾和燕晴央倒是相似的,以为凭一己之力便能将燕家置身事外,却不知早从一开始,燕家就处在了这斗争的中心。
当然,这些便都是后话了。
燕云逸神色微凝,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身旁沉思着的燕云禾,十分难得地一句话都没说。
燕云禾思忖了半晌,继续说道,“不然这样,我去打探一下卫国公府的意思。我与卫国公的嫡长公子赵金戈是当年书院的同窗。即便是我们不能拜在卫国公本人座下,卫国公府乃是忠厚将门,府里功夫好的人多的是。”
燕云逸一听,微微动容。之前稍显凝重的脸色霎时明亮起来,眼里盈满了感激之情,“云逸多谢二哥相助!那就劳烦二哥了。”
“自家人何必道谢,我这个做哥哥的,为你们这些弟弟妹妹做些事,应当的。”燕云禾拍着燕云逸的肩膀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的味道。
燕云逸觉着自己的事情有了着落,心情大好,“二哥,我前几日听人说长兴巷新开了一家酒楼,是江南来的厨子,做的菜很是地道,我们今日去尝尝如何?”
燕云禾也听说过这家正火的馆子,今日无应酬,倒确实是个合适的日子,闻言笑道,“也好,那你再与我下一局棋,你若是赢了,这顿便是我请了!”
此时的燕晴央正坐在翠松阁的书房里,这是燕晴央自那日晚膳后第一次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女儿不孝,近日调整好了,才敢来见您们。”
燕夫人赶紧将行礼的燕晴央扶起来,把她拉到软榻上坐着,“身子调好了最当紧!”她又转头对着燕甫城说道,“看来陈太医的开的方子果真是好用。那日我把央儿的症状说给他听,他便说这是溺水昏迷导致阴气入体,心乱神虚。”
燕晴央眼角微微地抽了抽,尴尬地笑了笑,心道是,那煎好的中药实在是苦,统统都被她喂了窗边的那颗芙蓉树。她如今恢复得好,多亏了她每日从不间断的健体练功,身体素质较之前明显强了不少。
燕甫城停下正在纸上潇洒运笔的手,轻轻放下毛笔,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笑道,“我也瞧着央儿如今气色甚好,走起路来都轻快许多。”
“央儿的房里有本前朝名医王席的手札杂记的复本,里面有句话说得好----体欲常劳,食欲常少,劳无过极,少无过虚。央儿觉着这话对极了,如今便每日鸡鸣而起,饭后百步,倒是形成习惯了,便觉着自己往日堕怠贪睡,既不成体统,又于自己无益。”燕晴央笑盈盈地回道。
燕甫城听了大笑道,“说的极是!阿敏,你瞧瞧央儿如今读书健体,一样都没落下!”
燕夫人眼里带笑,看向燕晴央的眼睛里充满着宠溺,“那是!你也不看看央儿是谁生下的!”
燕晴央笑着接话道,“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弱柳之姿方是美。我却不这样觉得。人勤于体者,神不外驰,可以集神;人勤于智者,精不外移,可以摄精。央儿觉着,这读书练体,当真是极好的事。”
乌苏是北狄之地,地广人稀,地形以草原、沙漠、戈壁为主。乌苏国无论男女,皆善驭马骑射,个个身手矫健,性格豪爽大方,男女大防观念薄弱。生活在阶级森严、礼数繁杂的东驰人自然是瞧不上乌苏人的粗俗无礼,而豪放爽朗的乌苏人却也无法理解东驰繁琐的规矩礼节。
燕夫人出身乌苏,直至如今,身边都常伴一只外人看了便觉着胆寒的猛禽猎隼。自然也有一套东驰人嗤之以鼻的价值观念。
果然,燕夫人听了脸上的的笑意更盛,“央儿这话说的对!母亲就觉着,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偏不是好事。若是当真遇上歹徒,别说与之对抗,就是跑都跑不掉。这东驰女子,即便是有才的,也个个是弱不禁风的;若是哪个女子想要强身健体,倒是为人所不喜的。”
“我与母亲想的一样,今日我听三姐姐讲,她为了让自己画画时运笔更有力道更加自如,也是每日都要花一个时辰来锻炼自己的臂力。”燕晴央点头应道。
不过紧接着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不过,央儿自己也是因为吃了体质虚弱的亏,如今才懂得这些。那些大家闺秀都是足不出户,有家里保护着,倒也不需要多么强健的体魄,女子纤如抚柳,也是甚有韵致的。”
燕甫城闻言一笑,接过话说道,“哦?你这丫头的意思是,别人家的女儿便可以有恃无恐,燕府却不能护你们姐妹周全?”
燕晴央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摇着燕夫人的手臂撒娇道,“母亲母亲,你瞧父亲他,净是喜欢曲解我的话,我何时那样说过。”
燕甫城看燕晴央转眼就跟母亲告状,急了,“你这丫头,爹爹不过逗你一句,你就知道要找帮手来对付我了。”
燕晴央笑嘻嘻地做了一个鬼脸给他,得意地说道,“哈哈,谁叫爹爹你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我们美丽的燕夫人呢!”
燕甫城自知被女儿抓到软肋,觉得自己的伟岸形象又一次坍塌了。看着笑成一团的妻子和女儿,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