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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山林里小白挣脱不得,而那三成子此事也已经油尽灯枯。
虽说是修道者,但一剑贯穿了心脏,也如凡人一般死得利索,眼看着就要断气。
但那只手却依旧执拗地定着小白臂膀。
就算仅有三息的时间,但对于已经发出的那道雷光来说,却是已经足够达成它的使命。
……
漫天的紫色。
除此之外再不能看见分毫别的颜色。
就仿佛天地间一切在这一瞬都消失了。
甚至都来不及去感到害怕。
连自己接下来是生是死都不曾去想。
只是见到眼前之物,便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其挡住。
一股伟力笼罩在他身上,将他全身包裹在紫色雷电中。
疼痛只有一瞬,在极致的紫色之后,眼前一切便黑了下来。
分不清是死前的幻觉还是死后应该有的感悟。
仅仅在意识即将散去的瞬间,却是忽见黑暗中一点白光。
隐约见到一个盘膝坐在黑色莲台上的身影。
那身影对着天穹一指。
便是一声呢喃。
方士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那句话复述了出来。
也便是那一瞬,他分明觉得自己体内的紫气瞬间消散一空。
马上恢复了对自己身躯的掌控,只是随之却觉自己正在虚空中翻滚。
便觉腰部一阵重击,终于是咳血倒在地上。
他想要睁眼,却是怎么也睁不开。
自己这是已经死了吗?
但若是已经死了,又如何拥有疼痛的感觉。
若是未死……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方士不明白。
一直到远处脚步声传来。
只觉得自己身躯被人抱了起来,随即便是一股寒流席卷全身,在寒流中,分明觉得身上的疼痛感觉缓解了不少,只是眼睛依旧睁不开,却听闻抱着他的人一直在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很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叫什么。
说起来……自己又为何会变作如此狼狈模样。
方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直至意识都彻底涣散开。
……
紫色雷光瞬间将方士整个人的身躯笼罩。
小白一声厉喝,却是手中长剑迅速抽回,以另一只手直截了当地将那三成子的手臂斩下。
便迅速朝着方士奔去。
三成子身躯倒在地上,却是勉强撑着身子坐起,倚靠在一棵树旁。
那双眼睛也已经没了往日风采,只留下晦暗。
“青山的秘法,果真是名不虚传……可惜三成子的道术尽皆是修身养性之术,未曾钻研杀伐之术……”那张脸上的表情呆滞,却是有些苦涩,“这回三成子倒是输得不冤,首级便予了道友去换取机缘,只是还劳烦道友在说起三成子的时候,别说那么多……如今修仙不成反堕魔道,也是愧对师门。”
“……你给我闭嘴!”小白却是大叫一声,朝着方士的方向飞奔。
如今雷光还未散去,若是不出意外,方士已经是死透了,运气好兴许还能留下全尸。
但就在小白出手打算震散那雷光时,却忽见紫色流光中泛起一丝黑芒。
却是炸裂开来,一道黑色的焦糊身躯直挺挺地飞向树丛深处。
小白眼疾手快,抽身便一把抓住那身躯的手臂。
只是那身躯毕竟飞的太快,依旧摔在了树上,落在地上不住地咳血。
“那少年不过是一介凡人,过去侥幸躲过死劫,如今却是死得其所——”远处传来那三成子的呼声。
“就算他终要死去,也不会死在你这种人手里,不过是一失道者,就算是杀人都是对人的侮辱!”
“谁失道,谁又得道?道友所得是真道,三成子所得便是魔道……谁又说得清楚?”
“休要说这些歪理,杀人沾染恶业,定成不得仙!待三灾至,便是被身上因果拖入轮回!”
“那有谁说的准,今日三成子身死,来生定然成仙,咳咳……”三成子正说着,终于是眼中一片晦暗。
身躯向后一仰,便倒在了雪地上,没了声息。
小白置若罔闻,只顾将手指落在早已变得焦糊之人的身上。
便见氤氲流光流转着,将方士的身躯完全包裹住。
同时不住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也不知是为何,心里竟是有些凄楚。
方才发生的事情在她的意料之外,若是方士如今就已经死了,接下来又会变得如何?
继续游历?或者……回到澹州?
这世间,又有谁可以代替方士呢?
只待过了数息,小白脸色终于是变得红润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为何方士还活着,但事实便是如此。
如今虽然依旧面容有些模糊,但好歹是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内伤也被她护住,至于外伤……早晚有办法恢复的。
在三成子的一式道术之下保住了性命,或许那三成子是真的学艺不精,不会那么多杀伐用的道术。
正想着,却是将视线又落在远处同样躺着的高升身上。
一时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那小胖子就算在雪地里,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的吧……”
“方兄可是比他受的伤还要重。”
……
迷蒙中睁眼。
却发现已经躺在了床上。
歪着头扫视四周,见到了熟悉的光景。
这里是他的房间,一切的摆设都那么亲切。
尽管身体依旧不能动弹,就算是动一根手指都会有钻心的疼痛,但方士还是很快认清了事实。
不管怎么说,他活下来了。
那个在天穹之上与小白斗法的修道者,似乎是对他发动了一次攻击。
但他依旧活下来了。
只是关于为何会活下来这点却有些记忆模糊。
隐约记得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如今却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心里正百无聊赖,却见房门被打开,从外边走近一素衣白裙的少女。
“呀,原来方兄那么快就醒了,倒是省了我一番心血。”
“多谢小白姑娘挂心了,只是……莫非是小白姑娘救了我?”
“那还用说,难不成方兄觉得除了我,还会有别人愿意救你?”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微愠。
“多谢小白姑娘了。”方士带着歉意,却颇为不自然地扭过头,整个身子忍着疼往被子里缩了缩。
眼看着方兄如此表情,少女脸上愠色更甚。
却是已经坐在了方士床边。
“方兄还有什么想知道吗?我可是从赤炎那里拿来了些草药,只消七日方兄便能活蹦乱跳地下床啦!”
“这个……还请小白姑娘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商量。”方士终于是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闻言小白却是有些恼了。
不禁冷哼一声。
“我可是好心给方兄提神醒脑来着,一直在床上躺着的滋味不好受吧?”
“可是……在下已经醒了,不需要再提神醒脑。”
“若是方兄继续睡着又如何?”
“且当在下是休息吧。”
少女无奈,将手中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雪球丢到一旁。
听到有东西滚落的生意,方士心里才舒了一口气,重新睁开了双眼。
继续听小白讲述,方士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床上昏睡了三天。
这三天里不吃不喝,若非身体素质不错,合该被饿死了。
而小白也给方士配了草药,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也只要七天便可恢复。
问及高升情况,小白却是揶揄,实在被问烦了,才告知。
“那小胖子好着呢,现在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闹去了,他的伤虽然看上去可怖,但实际上一点事儿也没有,毕竟都是利器所伤,但方兄你可是被那种雷光直接击中,原本都打算为方兄收尸了!当然方兄若是一睡不醒……我也会负起责任将方兄埋了的,埋在家乡应该是方兄毕生夙愿吧?”
“别咒在下,我方士可是活得好好的!”
“那若是方兄一日身死呢?”少女脸上笑容不减。
一脸戏虐的模样让方士心中不快。
但也无可奈何。
如今的他连动一下都显得吃力。
“对了,关于那日的修道者,还请小白姑娘代为解惑。”
“方兄尽管问,若是答得上来的,自然会告诉你。”
“为什么……他会变成那样?”说到这里,方士原本就因为身子虚弱而显得沙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为什么他会说那些话,杀人对修道人者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那可是修道者,为什么……与在下从前想的又有所不同,小白姑娘又是怎么觉得的呢?”
“这个嘛……”
小白话语间断了些。
似乎在沉吟,但最终还是轻咳一声,说了出来。
“原本不愿告诉方兄的,只是如今方兄接触了太多的东西,若是再不多了解一些,怕是要生我的气了。”
“过去也便说过,人活得久了,经历得多了,便有机会体悟天地间的道理,待度过三灾,便成就仙人之位,而杀人……对一些修道者来说,也是经历的一部分,方兄可以将其当做是看书,看不同的书,有了不同的眼界,在看的书越来越多的时候,便有机会成就大家,也就是成仙!”
“所以……必须要杀人吗”
“那也不一定,杀人不过是用来感悟生死与性命,就如方兄若是成就大家,难道必须将所有的书都看过一遍不成?”小白却是轻笑,“而且那些修道者若是真要以杀人作为红尘感悟的一部分,也大多会将自己化作战场上兵士,又如牢狱的狱卒,专门夺人性命的正当行业,如那三成子一般的便是失道者,早已毁了道心,便只能杀之以安世间。”
“失道者?”
“便如一些人读书写出来的是旷世名著,而再观一些人写出来的不过是糟糠浪费文墨。”
“原来如此……”方士恍然,却又再问,“那位修道者现在是已经死了吗?”
“自然,被我一剑穿心,能喘息一会儿就已经是不错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只是话题已经偏了。
少倾小白便离开,口称要为方士煎药,只留下他一人待在房间里。
方士又无聊起来,闭眼歇息着,却是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
外边高升正赤着上身。
虽然一身的伤,但也已经痊愈。
正在外边舞剑。
春初比较冬天更显得寒冷,仿佛是过去的一年挣扎着不愿离去的哀怨。
风吹得他身上煞白。
手中长剑如灵蛇吐信,虽是木剑,但也宛若是真正金铁一般带着罡风,恍惚间光影交错,却是一套剑法舞毕,脚下已经是有一片完整的圆形土地没了积雪。
只是还未站定,高升却是忽地面色一阵惨白,单膝跪在地上。
口中呢喃着。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的……”
“为什么……我的道术呢,我的道术去哪里了!”
“我可是——”
话还未说完全部,却是双臂匍匐在地,隐约一阵啜泣声传来。
虽然再有自言自语的声音,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了。
只是或许用力过猛,木剑不知何时却断裂了开来。
……
青州一片破落的房舍。
这里不过是青州城郊。
只是一些普通人家的住处,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平常不会遇到什么贵人,也没有任何一家客栈,自然也罕有什么读书人名媛经过这里。
刚从城外回来的樵夫背上还背着一筐木头。
这些不过是今天工作量的一部分,待回了家,还得继续讲城外其余的木头给搬回来。
正走着,却是忽见前边横站着个老妇。
老妇眼看着樵夫身形,却是立马喜出望外地朝前,一把拉着她的胳膊。
“三郎你可算是回来了,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啥?那可是大事……”
“这……不知何事?”
“你家娘子早晨的时候生啦!是个男丁,到时候你们家可要给邻里多一些彩头,少了可不行!”
那老妇虽然看上去年迈,但说话却是相当利索。
那只手紧攥着樵夫不放,大有不答应就不松手的趋势。
樵夫也是心宽,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家娘子已经怀胎十月,按时间也确实到了要临盆的时候。
只是樵夫为了维持家里生计,经常外出。
自家妻子的起居平日里也是邻里代为照顾。
尤其是这位老妇,虽然说话膈应了点儿,但实际上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得知自家妻子已经生了,还是个男丁,自然是心里欢喜。
便早早地先行卸了背上箩筐,朝着自家奔去。
才入家中房间,便见到自家妻子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却是已经睡了过去。
而在床边还安置了个木盆,依稀可见一个呗包裹着的幼小婴儿。
这是他的孩子!
樵夫心中激动,但生怕吵到自己妻子,还是狠下心,离开了家门。
他是一家之主,自然是要继续赚些钱的。
而就在那樵夫离开后不多时,婴儿的双目却是已经睁开。
只是那双眼睛不似孩童,反倒是带着些许沧桑。
“唔……唔……”
“唔!”
模糊的尖细声音响起。
便见稚嫩的双手不住挥舞着。
终于……
还是说出了一句能够听清楚的话。
“这一世……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