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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易啊,那我们先走了……”
舟车劳顿十多个小时,终于在第三天上午抵达了武都市。
落霞山地处百越省,即便是从最近的高速口上路,到武都市全程也有一千六百多公里,一路马不停蹄,只在服务站短短休息、吃饭后,便继继续西行,抵达武都市。
由此,一场历时十三天的跟团游,便落下帷幕。
“好的汤叔,您慢走啊。”
易寒关上行李舱,挥手向汤达告别,对一旁女孩点头示意。
一辆英菲尼迪靠在路边,一位略作打扮的中年女子打开车门,很明显是来接这对父女的。
“妈,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女孩放开自己的父亲,蹦蹦跳跳的拉住女子,还将头枕在女子肩上,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易寒脸色平静的上了车,看着这一家三口缓缓远去,逐渐消失在车水马龙和茫茫人海中。
一路上都有人下车,大多都在三环外,毕竟武都市这些年来房价越涨越高,到了二环内,可谓是寸土寸金。
若是真正的有钱人,也不会跟团旅行了。
“易哥,记得联系哦……”
看着白梅和方刚这对情侣,易寒点了点头:“保重。”
一时之间,这偌大的大巴上只剩下易寒和两位司机。
大巴不是旅行社的,而是这两位司机掏钱搭伙买的,然后和江河旅行社合作。
当然,与这两位司机合作的,也并非只有江河旅行社一家。
“小易啊,你要回苦干县是吧?”
开车的司机是个有些发福的秃顶男子,不是本地人,年轻时四处漂泊,干过汽车维修、也跑过工地,最后一狠心贷款借钱买了这辆大巴,搞起了旅行运输的行业。
和另一位司机合作,专跑落霞山到武都这段路。
这些年来,日子也变得滋润起来。
“嗯,刘哥,我得回旅行社把手续过一下,然后也要回家咯……”
易寒靠在位置上,头枕在脑后,回想起了那虽然破旧,但格外温馨的家。
‘小妹……’
“那好,先送你回苦干县。”
刘师傅也算得上老司机了,一甩盘子,驶入辅道,哼起了小曲。
“嗯,两位师傅,对不住了……”
突然,易寒坐直了身子,脸色有些肃穆,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而与此同时,两位司机都收到账户到账的短信提示。
刘师傅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看着后视镜摇头道:“没事,多赚一笔少赚一笔的无所谓了。倒是你啊,老实说,你还年轻,能够转行就快转吧。”
话里有话,没有点名,但车上三位都心知肚明,也有默契的没再多言。
一时间,车上陷入平静之中。
江河旅行社只能算得上三流公司,在武都有两处分社,一处在三环外的苦干县,一处在子美区。
而易寒的工作单位便属于苦干县,这个近年来生意逐渐萧条,甚至有传言会被取消的分社。
一路上大巴走走停停,幸好错开了早晚上班高峰期,路上车况还算通畅。
这座城市很大,易寒很小。
他只能隔着车窗,好似一滴浪花般穿梭在其中。
‘暑期特价,海康双飞五日游4110,独家推出亲子旅行套餐,限时五天……’
对门口的广告视而不见,易寒匆匆走入旅行社的门市。
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场面。
虽然这处江河旅行社分社日暮西下,但这门市的装修倒还算得上精致。
盆栽迎客松被打理成黄山接云的模样,赏心悦目,放在落地门两旁。
暖色调,整体弧形的空间设计。
前台上有仿真的塑料藤蔓从天花板垂下,摆着几台电脑,有几个身着正装的职员忙碌着。
而在另一边,有序摆放着沙发,此刻稀稀拉拉的有几个顾客在咨询着工作人员。
易寒没有耽搁,直接上了二楼。
毕竟只是分社,这里只有寥寥几个部门,统归社长管辖。
所以这些手续走的过程也很迅速,十多分钟后,易寒跟人事说了声,便准备离开了。
上个月的工资,这个月十五就会到账,不多,两千出头。
跟易寒一起交接手续的还有两位导游,一位负责直飞南海,是个女子,一米六左右,长相甜美,笑起来嘴边还有对酒窝,好似勾住了一杯美酒。
一位负责北丝绸之路的旅行,是个面相老实的中年男子,此刻给易寒打了个招呼。
“胡姐,汪哥!”
看到两位,易寒礼貌的笑笑。
导游这个行业,其实有很多潜规则。
没有固定工资,那么只能靠回佣、购物和推自费为主,那么便催生了许多‘心知肚明的秘密’。
除了上交给旅行社人头费外,赚的回扣还要跟司机、地陪分摊,那么为了多赚点回扣,不少女导游都会临时换另外一个‘职业’。
这也是易寒为什么会向那两位司机道歉。
守住了尊严,也会付出代价,寒舍冰席、箪食壶浆也在所不惜。
面前的胡姐,旅行社里一直都在背地里议论她,流言蜚语不断。毕竟光是回扣一个月便足足一万有余,没人是瞎子,都看得分明。
而那位汪哥,看着为人老实,待人平和,但人们暗地里都叫他‘比特’。
狠得下心,下得了口,跟许多景区的商贩都有深层次的合作。
而易寒一直刻意游离在这个圈子之外,所以向来不管这些流言蜚语,同样也不跟这些老人近距离接触。
“哦,你在啊,社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易寒正准备下楼,一个文秘突然喊住了他。
社长?
除了入职那天,易寒便再没见过这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社长。
“好的,谢谢。”
易寒走过有些反光的地板,走到一扇虚掩的门前。
‘砰,砰,砰’
平缓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从门后传来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进来。”
有淡淡茶香扑面而来,香味隽永,不浓不腻,还带着樟香。
生长在樟树下的陈年普洱。
易寒心底了然。
便见在办公桌后,是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男子。
颧骨有些凹陷,脸色蜡黄,眼袋很深,很明显作息时间非常不好,此刻正玩着手机。
而在他的面前,一泡普洱,正是深汤。
“余社长。”
易寒站在办公桌前,低声道。
“哦,是小易来了啊,来来来,坐。”
余社长故作这时才看到易寒,放下手机,和煦的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只不过他的声音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尖锐刺耳,还带着破音。
“不用了,不知道余社长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余社长咳嗽一声,好似长辈对后辈的嘱托,语重心长道——
“没啥事,就是一位负责阿巴州的导游临时有事,你帮他带带团,算是锻炼锻炼。这个月,不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