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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山并不高。即使站在山顶上也不觉得离天上的云近了几多。
欧阳老师有事下山去了,留了学生们在山上自己感知元气。
戴明在盘坐闷想无果后,抬头看起了云。
老师只说放空身心,把心念投入到虚空中去寻找元气。这让戴明很无头绪,也让很多学生也无头绪。一天,两天,甚至七天八天,做着同样的一件事情,却不见丝毫的成果,是谁都会感觉彷徨的。
彷徨归彷徨,不过对于元气的强烈渴求,绝大部分的同学仍在努力,甚至没有谁生出放弃之心。
幸好老师说,一般情况下一个月内是肯定会感知到元气的。或多或少罢了。
老师的这句话给了几乎所有同学信心,如今只是时间还未到罢了。
果然入冬了。放眼望去,山上除了少些常青树,大多树几乎光了叶,显得这山也平白瘦了许多。山顶的风尤是凛冽,好不寒。大家皆只着两件灰色单衣,故都觉寒意粼粼。
“这冷还不至死,如何不能忍得?能忍方能得,能忍得这险世,才有机会活下去。”这句话是校长某日在操场上对全体师生说的话。
放眼周遭,一片比普陀山都高的巍峨城墙隐约见得其模糊轮廓。野城——一座被高大的城墙彻底围住了的城。
城墙外,真有那么多恐怖吗?此时,戴明异常的好奇。
偶然凝眼望空,云的周遭甚至连接下边的树林山石之间,似乎萦绕着些细淡至甚至不可见的气体。隐隐约约,似乎有,认真看去,又似乎没有,就连在戴明身旁不远的那棵松柏周围似也萦绕着一缕缕似白又无的气体。
戴明伸手去抓,哪有什么感觉?只有寒风吹来的冷意。
突然,戴明豁然有觉,走到松柏旁,闭了眼,耸鼻深吸一口气。
……
下午又是格斗术训练。
戴明的对手还是一位女同学,她名叫邓佳慧,是优等生。印象里她总冷冰冰,对谁都爱睬不睬。或许美丽又厉害的女人大都生有这种性情吧。戴明也不作多想,还是择了一根长木棍。
她也择了一根长木棍。
她的神情比之昨日的贾毛还要不屑。
戴明用棍尖朝着她,等她来攻。
邓佳慧虚晃一棍打头,却忽然变招打向了戴明的脚。戴明的眼就没离开过她手里的那根木棍。他挡住了这打腿一棍。
下一击,她手上的力加大了,双手握棍,一棍当头砸下!
戴明后退了两步,让开了这一击。
棍子打在地上掀起了一片尘。
邓佳慧没想到戴明会躲。谁会在格斗训练的时候躲呢?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戴明又认输了。但他并不觉恼。他认输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预见了的。他只被对方的棍子打着了一下屁股而已,并且坚持了不少时间。这已经是一种成功了,相对于昨日的成功。
接下来又是足球训练。
欧阳老师没有让他参加模拟对抗训练。让他在一旁独自踢球练。
“那些隐约可见,认真又不可见的气体是元气么?”戴明在想上午在山上的事情。
“自己这算是感知到了元气么?”
今夜更寒了。戴明没有出去。他在温暖的被窝中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一个十岁的小孩,能回忆出几多人生?毕竟他也只活了区区十年。
他想了幼儿营的日子,仿佛那么遥远。父母的音容笑貌,怎么就模糊了?妹妹和哥哥,他们此时在做什么?活的还好吗?
张眼色呢?
那双清丽的眼……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记忆的?是在幼儿营的那棵桃树下和蚂蚁玩的时候吗?以后自己会怎么样?那高大的城墙有一天倒下了怎么办?就像上次的地震一样……
戴明想了好多。想到他入了梦。
……
张眼色已经八天没有找自己了。寒风里,小溪旁,大石上,戴明卷缩着身子冷得瑟瑟发抖。今天,他不愿再窝在宿舍了,他好想出来透一口气,即使外边是冷的天地。或许,也在期待张眼色会在溪边等自己吧。
小溪不流水了。因为天地之间太寒,水都结了冰。只有寒风的呼啸音。漆黑的周遭,天上朦月。戴明感觉此时是如此的孤单。
实在太冷了,戴明决定走到小溪结的冰上去动动身子。
第一脚戴明就没踩稳,滑倒在了冰上,往下滑了数米才停住身子。勉强站起来,迎面着寒风,戴明眯着眼抬起右手,猛的用力向前打出了一拳。
收回右拳,又打出左拳。一拳比一拳力道大。如此往复数十下,戴明感觉身上的寒意似也减少了些。
这也是比呆在好似腐烂了的宿舍要好些!他更出力了。
左右手各用力打出百余拳后,戴明觉双手有些酸了,改了踢腿。第一腿又差些滑倒。所以他不敢太用力。放下右腿,勉强稳着身子,慢慢的换成左脚踢出第二腿,第三腿,第四五六七八腿。
在用左腿踢出第十腿的时候,他滑倒了。
四脚朝天,静静的躺在冰上,看着灰暗的天,朦胧的月,耳边不住灌着呼啸寒风音,他的唇慢慢咧出了笑。
再试试在冰上面跑吧。戴明想着就做。不过没跑几步他就滑倒了。摔的很痛。
“不行,我要滑冰玩!”
戴明兴奋的在溪边找能滑行的小木板之类的东西。漆黑里,戴明不知从哪里摸到了一块手臂长的破烂木板,或许是上次地震残留在这的木板吧。
想到地震,就想到父母。也不知道他们在地下会不会感觉到冷……
毕竟小孩心性,这悲伤没有维持多久,戴明按想法的把木板放在冰上,然后坐了上去,用脚张开以助平衡身子,双手拨冰,那块破木板便载着戴明小小的身子往冰溪下流滑行而去。
滑行间,他的脸全是快乐的笑。
前面虽黑,但借着一些冰的反光,总是能晓得哪里有冰,哪里是土。兴奋不知所以的戴明滑了不知几许。待他意识到已太远的时候,回首再也看不到一丝熟悉的地方了。
平日里,他只在普陀山山上和山下的操场、宿舍和食堂来往。哪里来过这么远。漆黑又冷,拿着破木板的戴明只好沿着冰溪而上了。而冰溪两旁是漆黑不见底的树,他哪里敢贸然去走,他只敢走在冰上。但这是逆行,冰又滑,这样行起路来,也不知冷死之后能不能到头。
无法,他下了冰溪,双脚颤巍巍的踩在坚硬的冰溪旁的草地上,小心翼翼的决不让冰溪离开自己的视线而行。
寒风呼啸声,是此时世界的所有声音。黑色,是此时世界的所有颜色。冷、累、惧,是他此时活着的感觉。
他好想念温暖的被窝。
他感觉,这个世界,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
实在累极,他坐靠在一棵冰冷的树旁,一动不愿动了。
闭上眼,周围全是冷。
“冷,冷,冷,好冷……”这个世界,现在,只供给他冷的感觉。
再睁眼时,他感觉周遭的世界有了些不同。哪里不同?他说不出来。但就是有了一些不同。
这不同让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心安。就像他在水中游了很久很久,突然在水中抓到了一艘小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