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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此乃荆王反间之计也。”回到军中幕府,旁人都退下去时王贲忧心了一句。
“反间之计?为何施以为父?”王剪不置可否。他现在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大王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楚王为何要对自己这样的人行反间之计?他有些不解。
‘呛!’钜铁宝剑被王剪拔了出来,中午时分,幕府中甚为明亮,可宝剑还是折射出一片光芒,看着秋水般的利刃,王剪连赞道:“好剑!好剑!好剑!”
剑长愈五尺,五尺之剑,天下除了楚国,再无第二,连赞中的王剪瞬间就喜欢上了这把剑。同时他也想起楚王的那句话:若秦国来得全是草包,又怎能彰显我楚人之英勇?
“勿需担心荆王反间之计,”王剪利落收剑,“但凡与楚人战,老夫不遗余力便是,若真要……”‘呛’的一声,王剪再度拔剑,眉目间杀气逼人:“老夫可学武安君,屠尽荆人降卒以自明。”
父亲的杀气把王贲吓了一跳,想想却也没错。楚王似行反间之计在前,父亲也只能屠尽荆人降卒自明了,大王廷尉不怀疑武安君通赵,自然也不怀疑父亲通楚。
“传令下去,明日拔营返魏。”王剪收剑时吩咐了一句,刚才秦使已命大军返魏。
“大王,秦军撤了。”次日旦明,嘈杂声中,陈兼、陈不可看见秦军出营北区就急不可耐的来正寝相告,好在僕臣厥适时阻拦,不然就撞破了熊荆的好事。
“何事?”一会之后,熊荆才从大室出来,刚刚更衣的模样。
“臣贺喜大王,秦人撤军了。”陈兼欢喜坏了,见到熊荆就深揖。
“大王,秦军正北撤,芈女公子可以返秦了。”陈不可也很高兴,他万不想再和秦军再打一场守城战,那实在是大艰苦了。
“不佞知道了!”熊荆怒视了他一眼,很没兴趣的挥手,让两人退下。陈不可再想提醒的时候,陈兼重重咳嗽了一下,道:“臣请告退。”
县公的咳嗽自然是别有深意,陈不可不得不把话吞回肚子里,亦道:“臣请告退。”
“大王不可皱眉,皱眉不好看。”大室之内,芈玹还在床榻上,她身前稍微掩了一袭薄纱,春光若现。熊荆虽不高兴,看到她便换了一种表情,上下其手的把芈玹弄的娇喘不已。
“这就是不佞的臣子,只求自己高兴,不管不佞死活。”好一会儿,熊荆忙碌手才停下来,半真半假的叹了一句。
“去到咸阳,待祖太后无恙,玹儿再回来便是,那时大舟造好了吧?”芈玹脸通红,她靠着熊荆肩上,温顺的像只猫。“玹儿还要请祖太后让大王不要再伐楚国……”
两天两夜,两人说的全是情话,从未言及劝秦王不要伐楚云云,在熊荆看来这是不消说的东西,而且他很怀疑秦王是否真的会听祖太后之言,他可是秦始皇啊。
“……待会飨宴,玹儿敢请为大王一舞。”芈玹身子一转,倒在了熊荆怀里,仰看着他。
“为我一舞?”怀里的人只披一袭轻纱,殷红雪白,若隐若现,熊荆几乎不敢细看。
“嗯。”芈玹笑,“阿母言,欲使男子不忘,言之不足当歌,歌之不足当舞。飨宴者众,舞之可动人心。玹儿想要大王念着我,日日不忘。”
熊荆是不舍,芈玹却对这段孽恋患得患失起来。婚聘六礼,两人是同姓,光是纳采这关,父亲、大父,还有祖太后就要勃然大怒,能维系这份感情的,唯有熊荆嘴里所说的爱。熊荆对她的心思丝毫不知,只低头吻道:“不必,我现在就念着你,每一息都不曾忘。”
晏时飨宴庆贺秦军撤军。陈是大县,又曾为三十多年的郢都,正寝中钟鼓琴瑟俱全,乐师伶人午人也不缺。群臣吃喝正欢畅时,换了一身朱衽衣裙的芈玹真的站到了中廷,她素拜道,“芈玹今日离郢,敢请为王弟一舞?”
“你……”熊荆真没想到芈玹也有执拗的一面,见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再见吃吃喝喝的群臣全看了过来,他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挥手,道:“诺。”
“谢王弟。”芈玹笑意如酒,见之则醉,好在她只对熊荆一个人笑。这时候乐声已然响起,曲子居然是那天晚上熊荆哼唱的那首佳人。
飨宴之乐皆有定制,歌舞也有定制。一首从未听过的新乐奏起,陈兼、陈不可这些县吏、军吏当即哑然,左右史、郦且、勿畀我等人也吃惊,就在他们细品乐曲时,舞动中的芈玹又歌了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开始芈玹身边还有舞人相伴,众女环捧着她,可她们终究是不熟曲乐,很快舞人便知趣的退下了,中廷中只剩芈玹一个在独舞。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朱衽素带,长裙曳地,乐声、歌声、玉声,三声合鸣,朱衣、素带、雪颜,诸色交错。芈玹跳的是赵舞,赵舞者,长袂而跕屣,袂拂如云,腰轻如柳,熊荆看到的不再是芈玹整个人,而是一片流转飘逸、形色俱美的云彩。芈玹却觉得自己已化身成那位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的佳人,不同的是,她只为熊荆而舞。
偌大的正寝其他人似乎都已消失,只剩舞动着的芈玹。此时,熊荆才明白未来丈母娘的话,知道了什么叫做‘欲使男子不忘,言之不足当歌,歌之不足当舞’。他现在就想把芈玹拥入怀里,然后锁起来,不许她再当众而舞。她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许看,都不许看!
“舞美夫!”酒糟鼻陈兼阅女无数,却也发出舞太美了的感叹。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失礼,其他人哪怕是冷冰冰的勿畀我、常常故作矜持的郦且,也都被芈玹的歌声独舞迷了心智,只待曲终,他们目光依旧被芈玹拉着,直至正寝深处。
“咳咳!”中廷里一片寂静,熊荆不悦咳嗽了一声,群臣才转头回神。
“芈女公子之舞,天下所无也。今日之姿,黄泉亦不忘。”陈兼最能理解大王的心思,特意打了个圆场。他一说完,众人赶忙附和:“今日之舞,黄泉亦不忘。”
真是一群色狼,熊荆暗骂。他放下酒爵,道:“寡人饱矣,众卿随意。”说罢就离了中廷。廷后的大室芈玹正在洗浴更衣,熊荆不管不顾就这么闯了进去,使得侍女一阵惊呼。
“王弟?”芈玹没想到熊荆冲进了澡室,好在两人之间还有一道屏风隔着。
“都出去,不佞有话与玹媭说。”熊荆语调镇定,仿佛闲庭信步。
“王弟,”一阵水声,侍女躬身退出的同时,芈玹草草披上了一件曲裾。她一转出屏风,熊荆就蛮横的把她头拉下来,狠狠的吻,吻罢才道:“不许你走了!”
“大王。”澡室里本就缺氧,被熊荆狠狠吻过,芈玹更觉得目眩。
“你这个、你这个狐狸精,居然敢勾引本王!”熊荆又吻了上去,这一次两人都要晕了。
“大王,玹儿就是你的,都是你的。”芈玹故作卑微的语调里带着些许得意,她知道自己夺走了男孩的心。
“本王要惩罚你!”熊荆刚才已经解了气,可犹嫌不够。
“等玹儿回来……”芈玹在熊荆耳边低语几句,还未说完就见熊荆的鼻唇间正在流血。“大王!”她顿时慌了。
“流鼻血了。”熊荆一抹,自己也吓了一跳,可又若无其事。“记得,祖太后无恙便回来。”
“唯。”芈玹不敢再说什么情话,只是一拜。
“大王非礼也!”右史这个老东西守在澡室外,一见大王出来就上来指责。
“何谓非礼?不佞与玹媭相敬如宾。”熊荆成语居然用错了,不但右史,连左史也摇头。
“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大王切不可……”右史再道,史官也有劝谏的职责,这几日大王和芈玹如胶似漆,刚才芈玹之舞又灿烂夺目,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他终于正式相谏了。
“好了。不佞未到婚聘的年纪,何言生不藩?”熊荆打断道:“当下我楚国局势内外交困,本王要做的是保我楚国社稷不绝、祭祀不灭,其他都是次要的。”
提及国事,左右二史又不得不点头。大王即位至今,年虽幼,政却勤,比先王那时好多了。而且成绩也有目共睹,对秦,连胜了两次,对齐国,居然在三日之内拿下了穆棱关。若这次连横真能化解,那国中威势,可追先君威王。
“不知屈光那边如何了?”熊荆暗自问了一句。
遣使至齐、至魏,魏国这边因为近,水路到陈郢也就几天,所以由郢都直接遣使,齐国那边就远了,只能临时以王卒之将屈光为使,尽早赶赴临淄。
熊荆担心屈光,实则因为齐国有很大的可能与自己议和。齐国自君王后起,就有不介入列国攻伐战争的传统,只要双方真能弥兵会盟,东线完全可以稳固。就看屈光怎么说服齐国人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