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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尊贵的主人鸩拔迦——加纳迦纳达拔之子,千万次的祝福和屈膝致意,宛如对待神明。他的仆人胡耽娑支敬上。并祝大人康乐无恙,对我来说,那将是一个好日子。主人,当我听到您贵体康安的好消息时,我觉得自己也是精神倍增!
而且,我的主人,邯郸的发里呼到平安无事,蓟城的那尼托得同样如此。燕国的王之子丹将我带至秦国的咸阳,也就是您曾经向我提起的胡姆丹。
上个月一件不幸的事情忽然发生,为了冶炼出和荆国同样的铁——这个位于南方的邦国才是草原上径路(剑)的真正来源地,它正与秦国进行一场可怕的战争——他们未经许可便借用永恒之神的光明之力也来冶炼铁石。永恒之神惩罚了他们,铁水从四肘尺大小的炼炉里狂暴而出,目睹这一切的人除了您虔诚的仆人胡耽娑支以外,全都遭受了不幸,包括秦国的王。秦国也许会和荆国和解,因为荆国除了铁之外,医术同样神奇。
鸩拔迦主人,我将在下个月前往荆国。这里每个邦国都流传着荆国铁的消息。据说,在荆国,一把两肘尺长的径路只需要半只羊的价钱,而卖到别国则需要四十五斯塔特(1斯塔特=16克)黄金。同样便宜的还有盔甲,虽然一副盔甲需要八百至九百斯塔特荆国铁,可它的价格在荆国据说不会超过一只羊。
荆国铁价如此低廉,仅仅相当于马拉坎达城(撒马尔罕)里中国铁价钱的一百二十份之一,这真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在秦国,因为战争人们很少讨论荆国,但有人告诉我,秦国的祖太后(王的父亲的母亲)、王后、重要大臣都是荆国人,他们希望结束与荆国的战争,可惜秦国的王显然不同意这一点,他正在抗拒来自身体和外界的压力……’
天还未亮,胡耽娑支就起来写信,向自己的主人鸩拔迦汇报此行的见闻以及前往楚国的决定,天亮不久,在他写完信之后,燕丹的仆人请他前去用早膳。
“荆国医者到了咸阳。”早膳是在驿馆,趁着服侍的仆人走开,燕丹小声的说了一句。
“那么说秦荆两国不再打仗?”胡耽娑支说着并不流利的燕语,他希望这样的结果。
“然秦王不欲荆国医者治伤。”燕丹的脸上不无忧虑。他也希望秦楚不再战争,因为秦国征伐楚国就会纵容赵国,而赵国一旦被纵容就会欺凌燕国。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为、为何?”胡耽娑支放下了筷子,“秦楚还要交战?”
“或战之。”燕丹也不能确定秦楚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他复又想起胡耽娑支的行程,道,“然战于不战,你皆可经魏国至齐国。”
“齐国?”胡耽娑支知道这个国家,它和赵国接壤,和燕国隔海相望。
“然也。”燕丹点头道,“秦国与荆国战,唯有齐国可通荆国。”说到此燕丹‘唰’的一声拧开手里的楚纸扇,笑道:“荆国之物皆出于齐,便如这荆纸扇,便是荆国之物。”
燕王喜在位已有十八年,看身体再活个十八年也没问题,这就养成燕丹善于结交、游手好闲的性格,豪杰之士、市井之徒、化外胡商都是他结交的对象,但他对胡耽娑支还有别样的目的。再赠予出秦至齐的传符后,燕丹紧握住胡耽娑支的手道:“他日返国,勿忘先前之诺。”
“鄙人绝不敢忘。”胡耽娑支知道燕丹要什么,他小心的提醒:“只是要请到匠人需要很多年、也需要大量的金钱……”
“十年!”燕丹比了一个手势,同时也压低了声音:“我赐你三千金,十年内必要寻来匠人。”
“鄙人尽力而为。”所托之事实在重大,胡耽娑支不敢完全答应。燕丹见此也不好再迫,胡耽娑支只是一个月氏商贾,月氏之西还有无数邦国,能不能请来工匠只有天知道。
*
郢都紫金山造船厂,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为了庆贺,除了盛大之祭祀,猪牛羊之牺牲,还有大航海时代才出现的掷瓶礼。掷瓶礼是船的运气测试,没有砸破的瓶子的船被视为不吉,熊荆以老水手的迷信在楚国复制了这一礼仪。按掷瓶礼的惯例,主持这一仪式是船长夫人,他没有夫人,只有母亲,所以掷瓶的是太后赵妃和马上要及笈的芈璊。
“瓶子一定要砸破,不然便是不吉。”避开群臣,熊荆小声的对赵妃和芈璊叮嘱道,他不想两艘海舟一下水就是不吉。
“诺。”赵妃看着儿子满头汗,心疼帮他擦汗。芈璊还是懵懵懂懂,她天真的问道:“若是不破,当如何?”
“务必要破,真若不破,那便再砸。”熊荆无奈道,他恨不得自己亲砸,可惜力气太小。
“吉时至,请太后、大王、璊公主……”工尹刀奔了过来,下水那么多大翼战舟,可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让他如此紧张。“……就礼。”
船坞那边巫觋已经在祭祀河神和海神。有些尴尬的是,这里是淮水水神的地界,却要祭祀东海海神禺虢、南海海神不廷胡余。可造船厂就在淮上旁边,尴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身为楚王的熊荆亲向淮河水神、东海、南海海神祭酒,而后在巫觋的祈祷中将两块美玉掷入淮水之中。之后,才是他额外安排的掷瓶礼。
群臣的注视下,小步行至船坞的赵妃很是从容,她抓起悬挂在舟艏的瓷瓶用力掷向船身,‘咵嚓’一声,瓷瓶尽碎,瓶里装着的楚沥溅满舟艏,与此同时最后数根缆绳被船匠斩断,海舟徐徐后退,在船坞里带起一阵波浪。
“母后,赐名。”赵妃忘了赐名,熊荆不得不悄声提醒她。
“吾为汝赐名少司命。”赵妃脆声喊道。这时候少司命号在滑道上越滑越快,最后‘哗——’的一声冲进了淮水,激起一股巨大的浪花。
少司命级海舟的设计存在一个缺陷,其底舱深度(即最下层炮甲板到内龙骨的高度,对少司命级来说,是其主甲板到内龙骨的距离),应该是船宽的一半。少司命级船宽六米,底舱深度应该是三米,可现在底舱深度是三米七五,超了七十五厘米。
好在少司命级最下层炮甲板就是主甲板,上面再无累赘,加上底舱有四十吨生铁压舱,重心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数字计算是一回事,看到船四平八稳的飘在水里熊荆才最终放心。
“吾为汝赐名……湘夫人。”抓着瓷瓶的芈璊看着弟弟有些不安,幸好熊荆目光转了过来,对她用力的点头,她才笑了一记,将手中瓷瓶用力推向船艏。
‘邦!’瓷瓶竟然未碎,然后又荡了回来。着急的芈璊抓住瓷瓶再推,这次瓷瓶终于碎了。
“我晕!”熊荆的小心脏不自觉抖了一下,辛辛苦苦造了条海舟,没想到……
“王弟……”芈璊手斜伸着趋步过来,她要哭了。她记得刚才熊荆说过,瓶不碎就是不吉。
“无事无事。”熊荆不由得安慰起这个亲媭媭,可眉头依然皱着。
“荆儿。”赵妃看向皱眉的儿子,低低喊了一句,示意他不要皱眉,要高兴些。
此时湘夫人号和少司命号一样,静静地从滑道上滑下去,最后安安稳稳的飘在水里。两艘海舟都顺利下水,在场的朝廷大臣、舟师将领、准备学习海舟术的航校学员、造船的几百名船匠,还有随行的寺人宫女全都在喝彩雀跃。楚国终于有海舟了,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唯。”熊荆极力让自己高兴一些,又安慰芈璊道:“说不吉不过是哄骗你的……”
“王弟岂能哄骗于我。”芈璊泪掉得更厉害,她挣脱熊荆的手躲到赵妃身后去了。
“大王,”公输般趁机过来揖道。“桅杆已经吊上了,其余……”
两艘船都只有桅杆,没有索具、横桁、绳索,船帆更是没有。熊荆道:“让彼等一起装。”
熊荆嘴里的彼等就是航校第一批学员,这些学员分成两个班。一个班培养水手、船长,学员多是舟师将领子弟,楚人越人皆有;另一个班培养导航员,全是十多岁的少年男觋,全是楚人。装索具这种事情自然是水手班的学生上。
“臣知矣。”公输般答完就想走,熊荆又喊住了他。
“舟帆如何?”船帆缝制是件大事,熊荆一直惦记,可一直没有亲临现场去看。
“禀大王,舟帆已缝好。”公输般答道。
“去看看。”海舟顺利下水,熊荆现在想去看缆绳、索具和船帆。
缆绳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索具同样如此,真正没底是船帆。船航行于海,动力全靠帆,而帆不可能织出一整面,当下一匹布宽不过两尺二寸,再宽也宽也就五十厘米,所以要一条条的把麻布缝起来,缝的好还好,缝不结实风一吹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