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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封君,但如果表现不佳,仍有可能被正朝朝议夺去封邑,改封给誉士。熊荆说完,彭城君脸色煞白,就怕自己被人告到正朝,像随县穆氏那样失去辖地。但熊荆并未深究他,继续问道:“洞庭、苍梧两郡可耕田亩尚有几何?”
“这……”诸人一时无言。
洞庭郡耕地不少,鄢郢之战以前,‘雠、庞、长沙,楚之粟也’。楚国有赖于湖南产的粟。鄢郢之战后,洞庭郡为秦楚两军反复争夺,人丁剧减。东迁以后郢都又不支持迁民于洞庭,而是迁洞庭之民于淮上。现在迁民,若仅仅是农人南迁,大家当然支持,问题是南迁之民是成组织的,陈县的还是陈县,项县的还是项县,这就很不受欢迎了。
一干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之后昭柳才道:“禀告大王,洞庭苍梧两郡可耕之地多矣,然则是迁民于两郡,还是分两郡诸县邑之地?”
“应是迁民。”熊荆想了一下。“如此,可耕之地几何?”
“如此,”昭柳松了口气,其余人犹豫的目光也变成期盼。“以洞庭、苍梧两郡之地,可迁民二十万户,每户授田一百大亩。”
“亩产几何,一小亩产粟几石?必至赣水如何?”熊荆追问道。
“呵呵,”诸人轻笑。昭柳道:“大王有所不知,洞庭郡之田多为上田,小亩逾两石者多矣,两石者泰半,下田几无。民一年所产,倍于淮上,淮上人多田少,一户不及一百小亩者众,怎及洞庭郡一百大亩?”
以楚尺,一大亩是一小亩的二点四倍,一百大亩就是六十五市亩。下田一石半,中田两石,上田两石半。如果洞庭郡的耕地产量多在两石以上,那农人的日子确实要好过淮上。
“若是授小亩,可迁四十万户。”熊荆自己低语了一句,这话只有坐在近前的昭柳听到,他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熊荆。
“无事。”熊荆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开始与众人饮酒。
“臣闻齐人无礼,以轻大王。大王返郢当伐齐否?”耒阳君站起来道,哪壶不开揭哪壶。
他一说伐齐众人都看着熊荆,熊荆喝完一盏酒才从容说道:“自要伐齐。”
“大王伐齐,请准允臣愿率军相随。”耒阳君再道,言辞无比恳切。他如此,其他人也起身揖道:“请大王准允臣等相随。”
“何必劳师动众?”熊荆自有打算。“伐齐是不佞私事,卿等不必相随。”
“大王……”昭柳挥手把还想说话的众人拦住,“臣闻齐国又甲士数十万,又有王卒十万,大王如何伐之?”
“如果伐之,不佞自有主张。”熊荆道。“秦人之计,乃使楚齐反目,你等率军前去,遂秦人之愿……”
熊荆没有把话说透,诸人虽然狐疑不解,可见他胸有成竹,也就不好再相问。谁也不知此时熊荆心里已把正朝哪些人骂个狗血喷头。会盟不成,本就要立即退娉的,犹犹豫豫不退娉,然后弄到现在这般骑虎难下。不伐,国威受损;伐,楚齐交恶。
还有那什么可嘉公主,熊荆只看过画像,即便看过,心里也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为了一个毫无印象的女人伐齐,弄得自己有多喜欢她一样。
心中不快,喝酒逾多。熊荆最后不知怎么回到床榻上的,但一觉醒来便看到长姜微笑的脸。“禀大王,郢都已收饕餮号之讯,其已至海峡也。”
“……啊!”熊荆呆滞了一会才明白发生了何事,急道:“讯文何在?”
“大王,讯文在郢都。只言丁未日至海峡。”长姜手上只有一份郢都早上发来的飞讯,飞讯很简略,只记录舰队大致行程。“又言癸丑日方入海峡。”
“丁未日至海峡、丁未日至海峡……”熊荆激动中喃喃自语,舰队戊戌日离番禺出发,两日后出海湾至屯门岛,屯门岛再去,丁未日至海峡,总共只走了九天,这也走的太快了吧!
熊荆拿出并不准确的地图,比划着番禺到新加坡的航程。他本以为到新加坡需要一个月左右,现在倒好,仅仅九天就到了。若不是饕餮用信鸽传回来讯文,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实际上唐朝开始,来回于南海、印度洋的阿拉伯、波斯商船顺风情况下,从广州出发,十三日即可到达越南昆仑岛(今胡志明市昆山岛,中南半岛最南端),这还是绕了一点圈子,沿岸行了一大段,经九州石、象石、占不劳山、环王国、陵山、门毒国……等等。
这种航程有一大半是沿岸而行。抵达昆仑岛后,才跨海直驶,用五日到新加坡。山鬼号、饕餮号都是全帆装行驶,白天还会挂出翼帆,速度远胜阿拉伯、波斯商船。
熊荆只觉得九天抵达新加坡是一个奇迹,如果九天能到新加坡,那么几天可以出海峡,横渡孟加拉湾抵达斯里兰卡?半个月、一个月?或许当自己回到郢都,饕餮号已经从斯里兰卡北上恒河入海口了。
带着一点点憧憬,熊荆次日从青阳南下,经无假关至彭城,彭城过后左侧便是云梦泽。见熊荆在甲板上一直看向云梦泽,右史咳嗽一声,劝道:“大王不当久望,久望若秦人知之,不利也。”
“确是如此。”右史说的有道理,熊荆只好不看云梦泽,目光看向长江右岸。右岸并无城邑治所,他回到爵室,在窗户上用望远镜细看云梦泽。
云梦已经是置县,有左云梦右云梦。之所以分左右,熊荆的判断是夏水穿泽而过,所以分成右云梦、右云梦。云梦泽和长江右岸一样,全是沼泽看不到村落,更看不到农人。飞鸟小兽倒是看到不少,可惜不能猎取。
“大王……”右史见熊荆还在看云梦泽,再次清咳一声,想要说话。
“言。”熊荆收起了陆离镜,不知道右史要说什么。
“大王可知沙羡?”左右史对望一眼,右史说起了沙羡。
“知。”熊荆点头。从彭城北上,顺水大约五百里到沙羡,沙羡过去几十里就是夏邑。
“大王可知沙羡二十多年前已属秦?”右史叹息一声,再道。
“属秦?!”熊荆眼睛瞪大了,他抖了抖手上的地图。“楚秦以大江为界,江左归秦,江右归楚。地图、盟书皆如此言,沙羡在大江以南,怎能属秦?”
“大王未读荀太傅之《强国》篇?”右史还是委婉,他担心熊荆生气。
“未有。”左右史表情皆异,心中感觉不对的熊荆脸色沉了下来。恰巧,一艘挂秦字旗的舟楫从对面驶来,这是庶民的舟楫,上面的秦人见到大翼战舟,急忙避向一侧,面目有些惶恐。
“哎。”右史没有看到对面驶来的秦人舟楫,他最终选择直言:“先王曾质于秦,欲返国而秦人不许,故而私出质宫返国。即位后秦人问罪,不得已纳州已平。”
“所以沙羡已经归秦?”熊荆想起了大司马府讨论旧郢战役时的一件怪事。
进攻旧郢的水路有两条,一从夏邑入汉水,可至云梦泽北面的竟陵(今天门),竟陵是三叉路口,往东可入长江,往南可至纪郢,往北贯穿整个江汉平原,通往熊荆梦寐以求的襄阳;
第二条路则是长江。即从彭城出发,逆江水而上。这一段长江虽然曲折,但到旧郢纪南城比从夏邑走汉水近。只是要拿下江汉平原还是得从纪郢东至竟陵,从竟陵北上。
郦且等人反对熊荆所提出的彭城出发方案时,神色很怪,欲言又止。看来所有人都不敢直言先王之过,不敢说沙羡已被先君烈王献给了秦国。
“还有何事是不佞不知的?”熊荆深吸了口气,极力平静的说道。
“未有。”右史有些尴尬,先王在位时令尹黄歇要求众人不要在大王面前提沙羡,熊荆即位后也没人敢提。
“即日起,地图上全给不佞改过来!”熊荆平均只有又有些愠怒,他又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还有一些地图也从来不敢完全标示领土所属。
“唯!”爵室里的都躬身答应,虽然这是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