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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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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并不是很长的时间,作战司演算的同时,番吾之战的结果也将了解的更加清楚。果然,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乃至第五日早上都有消息传来。秦军侦骑四处宣告秦军此役斩首赵卒二十四万;湶州派去侦查的骑士说赵军全溃,士卒十不存一,唯见万余代郡军尚成行列。呼沱水以北的赵民大肆恐慌,很多人弃家北逃。

    晏食时分,大司马府的军事会议再次召开,与四日前不同的是七敖之一的成介已死,代他执行敖职是他的二儿子成通。成通以前是项燕的下属,他不看项燕一眼。

    “赵国不救必亡。”项燕没看成通,而是看向了诸敖。“赵国若亡,天下倾也。”

    “我有钜甲之固,有夷矛之利,有火炮之强,秦人能奈我何?”前日比武项燕虽然手下留情,胜而不杀,但成介以此为辱,伏剑而亡。成介之死让诸敖决心泯灭分歧,以防类似事情发生。“赵人数通秦国,以使楚秦再战,渔翁得利。而今又与秦人议和,欲割呼沱水以南之地予秦,此等行径,三国如何救之?

    大司马府执掌戎事,而非执掌政事。若府尹以为大司马府可定国策,置正朝于何地?置诸敖于何地?置大王于何地?本次集议,只言攻秦可否提前,只言大王不至与秦军回援孰轻孰重,不言是否救赵。攻秦与救赵前岁早有朝决:不救!”

    成介已死,此时说话的是淖狡。他不想成介死,也不想项燕死,可惜成介死了。他现在再次提醒项燕:大司马府无权决定国策,权力只在正朝、诸敖以及大王。

    ‘项伯’、‘府尹’,称呼上的差别透露出诸敖对项燕的态度,项燕苦笑后提及一事:“前岁朝决虽不救赵,但许我项师出兵救赵。”

    “四师。”淖狡伸出四个指头,“前岁许四师之军救赵,以牵制秦军。府尹欲救赵国,只可发四师之兵。余下二十八师,俱要攻秦。”

    “报——”淖狡说话间,堂外讯官急报。准允后他入堂大声道:“大梁来讯:秦人舟师满载土石,一夜之间尽沉于鸿沟、南济诸水,北上至大河之水路绝矣!”

    战舟耀武扬威鸿沟、黄河有数年之久,秦国不是不能阻塞,而是没有必要阻塞。眼下赵军大败,赵国存亡在即,虽然阻塞最终也会被楚军清除,可能阻塞一日就阻塞一日,能延缓一刻就延缓一刻,只要拔下邯郸,赵国也就亡了。

    “秦人欲灭赵也。”闻音知意,诸敖闻讯对视后如此叹道。大司马府这边却无动于衷,这本就是预料中的事情,秦军阻塞诸水正是灭赵的前奏。邯郸也许只能守三个月、也许可以守六个月,也许守一年,谁也不知赵国还能支撑多久。

    诸人越来越能感受到时间的急迫,淖狡问道:“可提前攻秦否?”

    “可。”郦且答。“然仅可提前七日。”

    “为何仅能提前七日?”昭黍追问。

    “今日已是四月第八日,原定本月十五日下达动员集结,五月十日进秦,故而只可提前七日。”鄂焯道。“这四日输运司便查水文,知此时水虽尚浅,但仍可行舟。”

    气候永远是影响军事行动、尤其是影响大规模军事行动的第一因素。成介此前提议八月进攻,除了就粮于敌外,另一个没有明言的就是八月进攻可以避开长江中游地区四月开始、六月末达到顶峰的雨季。用后世的术语,就是避开梅雨季节。

    虽然这个时代长江流域的植被没有遭到大规模的破坏,但暴雨之下,洪水冲毁城邑、破坏道路那是很常见的事情。如果秦军趁机以水代兵,一样可以迟滞楚军的进攻速度。八月已是夏末秋初,秋高气爽,天气干燥,最合适行军不过。

    不过楚军的野心不仅仅占领旧郢,还想进兵蓝田,直捣咸阳。丹水成了最重要的通道,为确保舟楫吃水深度,只能将进攻时间提前至五月初。四月下雨不久,此时云梦泽泽水太浅,不宜通行战舟,五月之后云梦泽泽水大涨,战舟可以不通过汉水,直接从泽内北行至竟陵。

    以后寝作喻,夏浦(今汉口)是路门,竟陵是寝门。要到寝门先要登阶,登阶之前要闯过路门。夏邑筑城之前,江对岸的夏浦只是个小邑,夏邑筑城五十里后,秦人在夏浦筑三十里城。夏浦后方七十五里的汉汭(rui,即汉水与溠水交汇处。溠水南出桐柏山,过唐、随二县流入秦境,穿安陆县汇入汉水),也建有城邑,舟师随时可以阻塞汉水通道。秦人如此设防,楚军只能是从长江往北穿过云梦泽直入竟陵。

    鄂焯的解释诸敖没有异议,水深水浅这是实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如此说来,大王不过延迟七日?”昭黍接着问。

    “然也。”郦且道。“大王心知我军五月攻秦,定能在五月前赶赴夏邑。便是延误,也不过延误三五日,于战局无碍。”

    “那秦军如何?”蓝奢问秦军。“赵军大败,我军猛攻旧郢、南阳,秦军何时回援?”

    “以今观之,秦国急欲灭赵,故而阻塞鸿沟、南济诸水。我军若能在攻秦之前清除阻塞之舟楫,攻秦时战舟封锁大河孟津、委粟、西沃、牛口诸渡,邯郸以南之秦军只可从河东道退回秦境,陆路至新田沿汾水入大河,从风凌、大禹、茅津三渡至大河以南,出崤山雁翎关沿橐水(今青龙涧河)至洛水,宜阳、洛阳,再从洛阳往南行至南阳,此逾一千八百余里。若其每日行军六十里,需三十日方可至宛城……”

    在郦且的描述中,因为楚军战舟扼守三门峡以东黄河上的所有渡口,因此秦军只能往西退至汾水流域,最近也只有从三门峡西北的茅津渡南渡黄河,渡河后走南崤山道,出雁翎关进入洛阳盆地,再从洛阳盆地南下,进入南阳盆地。因为是内线行军,估计每日可行军六十里,所需时间为三十天。

    三十天再加上决策时间、军队集结时间,路上的各种意外和延误,真正进入南阳盆地的时间应在四十天以后,有火药爆破,四十天足够楚军横扫汉水沿线。

    “……,然此需我军偏师集合魏齐两军,以诱秦军集重兵于共邑。”郦且回答完后,再一次说明偏师的重要性。三国必须做出全力以赴的姿态,才能诱使秦军把剩余的兵力集结在白陉附近的共邑,阻止三国联军救赵。

    “诱敌之策足以,偏师不可再多。”淖狡仔细看过整个作战计划,诱敌是攻秦之战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实际以淮水为界,淮水两岸以及淮水以北楚军都要参与诱敌。

    “韩国既欲复国,当袭扰秦军,阻其进兵。”淖狡又说起了韩国,洛阳南下必要途径韩地,秦国吞并韩国后并没有遵守承诺,给予韩王安此前许诺的封地,贵族、富人拥有的田亩也尽数被秦人收归国有,韩人对此极为不满。

    “韩人太弱,未必可阻秦军进兵。”勿畀我道,他对韩国的情况最为熟悉。

    “韩人不阻秦军进兵,他日何以复国?”淖狡看着他。“大王之媭嫁于列国,难道凡是娶我楚国公主之国,皆可复国乎?”

    淖狡问得勿畀我无语。助韩国复国是大王许诺过的事,但这仅仅是大王许诺而不是楚国。当然韩国也有一些筹码,比如遍布秦国的侯谍网,可这个筹码有功效而无奇效,还不足以说服正朝诸臣支持韩国复国。淖狡要求韩人阻挠秦军,算是要韩人支付日后复国的报酬。

    “我知也。”勿畀我揖礼道,决心派遣张良等人返韩。

    “若无异议,今日便可下令。”淖狡看向其余诸敖,本就打算在今天全面动员的。

    “无异议。”昭黍、蓝奢、东野固、骆开、大长老宋、成通六人皆无异议。

    “请符节。”询问只是一个过场,七人都带来了符节,七块符节相合可以代楚王下达动员令。七节合并于项燕眼前,由当值之敖昭黍交予项燕,项燕将七节捧过头顶,喊道:“奉大王令,全国城邑、南方各部即刻动员集结,以备攻秦之战,有延误缺漏者,斩不饶!”

    “奉大王令,全国县邑、南方各部即刻动员集结,以备攻秦之战,有延误缺漏者,斩不饶!”项燕喊时,大司马府各部各司全都起立,复喊后便匆匆出堂。很快府内四处再度响起类似的话语,不过‘攻秦’二字已换成了‘救赵’,王令随即被骑士、舟楫、飞讯发向全国所有县邑以及南方百越各部。

    按照诱敌之策,大司马府传出的王令毫不掩饰,半个时辰不到这道王令就传遍了郢都。

    李牧被秦人刺杀、赵军为秦军大败,这些消息早就人尽皆知,而赵国通秦、与秦议和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王令传出后,郢都街巷市井人人喝彩,到下午,一些甲士竟然汇集到王宫茅门前大呼万岁。这一天,他们实在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