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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荆抵达宛城的时候,宛城正在下雪。三十个楚军师、十二个新编师,加上八万赵军的前军,近三十万大军集结在白水东岸,这不免让他想起了去年夏天。
去年夏天楚军也是驻扎于此,接受诸国的朝贺后,他率军攻入关中,拔下咸阳。短短一年多过去,十万楚军变成了三十多万。
“李信何在?”进入中军大幕他的第一句就是问李信,他等不及。
“禀大王,李信尚在澧水之北。”庄无地比熊荆先到。
“与此前无二,李信全军在澧水之北等候架桥。”斗于雉到的比庄无地还早。他是左将军,率领八万赵军的司马尚是右将军。“河流未封,李信惧我军相决,不敢冒进。”
“秦人胆怯耳!”司马尚抚须笑起。他一笑,帐中楚赵两军将率也都笑,潘无命嚷道:“臣以为李信必不敢入方城,一入方城,再难亡走,请大王准臣率军再逐秦人!”
敌军不敢与自己决战,这是很提升士气的事情。司马尚之言得到诸将的畅快响应,熊荆也笑了,他道:“我军集结未完,还不是追逐之时。李信入方城最善,不入方城我军集结完毕便再逐之。汝水上游若未冰封,大军可直趋函谷关。”
方城也是地理南北的分界线,方城之外是北,方城以内是南。方城东北角的哑口被人称之为风口。常年大风,夏日也还有冰雹,冬日则多霜冻。每当方城外河流结冰,方城内总要缓上十多天乃至半个月。汇入淮水的汝水上游就在襄城城南,如果此水不结冰,秦魏交界处也及时清除了淤塞,大军确实可以一直追到函谷关外。
士气本就高昂,听闻要将秦军逐入函谷关,将率们眼睛全都发光,他们随即高喊起了万岁,一些人还说要驻军洛阳。司马、谋士在一侧很尴尬,如果汝水上游可以输运粮草,大军是可以把李信赶进函谷关,然而作战司并未确定楚军要把李信赶到那里,更没有说决定拔下洛阳。
楚军能不能拔下洛阳涉及到粮草能不能输运至洛阳,驻守洛阳那是绝不可能的。方城楚军本来就要与商於楚军、汉中楚军互相配合。秦军如果大举从商於攻入楚境,方城守军要迅速支援商於,方城守军如果前出驻守洛阳,这就很难支援了。驱逐李信四十万秦军,更多的是一次进攻性的追击,事后大军要返回宛城。
大王一句话就让幕府内兴高采烈,司马、谋士不敢说话,他们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显露出反对。好在熊荆没有忘记楚军的作战意图:“本次逐李信入函谷关即可,王翦欲攻齐国,不可使其得逞。”
“大王,齐人不救也罢。”提起齐国诸将便是鄙夷。从齐国回来全军上下都在痛骂齐人,要知道以前喝多了酒水,第一个骂的可是秦国。
“寡人已言不救齐便不救齐。”熊荆很严肃说道。“寡人只忧心秦人于齐国击我。不救齐,但要击秦,拒秦人于穆陵关外。你等难道愿意秦人在穆陵关关外?”
熊荆问得诸将无言以对。大家都不喜欢齐国,可不管喜欢与否,现实就是齐国一亡,东线就不安宁。好不容易聚起的三十万大军,估计有十万要去防守东线。而如果齐国不亡,穆陵关几乎可以不守。
“今冬淮水不封,击秦之事另议。”熊荆道。“李信此时正在方城之外,我军当镇静以待,集结兵力。李信入方城,最善,李信不入方城,逐之。”
“臣敬受命!”大帐里一片喊声。
召集将率入幕府只是通报战略意图,尤其是要告之全军除了驱逐李信,还要做好前往东线击秦的准备。救齐、击秦,本质上是一样的,但不这么说将率无法动员。最少从名称上,救齐是去救人,是利他;击秦呢,完全与齐人无关,这是楚国自己拒敌于国门之外,是利己。
军中士卒不同,他们不咬文嚼字,大王说救齐就救齐,说击秦就击秦,管他利他还是利己,打就是了,反正秦军也就是人多,根本不经打。
将率都退下了,只有左将军斗于雉、右将军司马尚,还有东野固以及司马、谋士留在幕府。这时候熊荆才问道:“王翦若何?已出濮阳?”
“然。王翦已出濮阳。”王翦出濮阳是前天的讯息,淖信很怀疑王翦和李信是有计划的同步,李信渡泜水、王翦出濮阳,细究时间居然是在同一天。
“臣以为秦人是以李信为饵,诱我大军在此,而王翦则速攻平阴,以求破城。”东野固最关心齐国安危,他的判断和淖信一样。
“平阴乃坚城,王翦即便破了平阴,无有辎重,也不可破临淄。”司马尚道。“而今大河尚未冰封,秦军所征二十余万仆牛皆在赵地。”
“这……”东野固无语。王翦动作确实让人看不懂。
“王翦三十万大军尽出濮阳否?”熊荆问道。
“非也。”淖信道。“出濮阳之军不过十五万。”
“十五万?”熊荆有些失笑。“十五万大军如何攻城?”想到秦国还有一支骑兵,又问道:“圉奋骑军何在?出濮阳否?”
“未曾全出。”淖信的回答更加让人不解。
“未曾全出?那圉奋何在?”自己的圉童做了秦国的骑军之将,熊荆每每想起这件事都很想笑。他记得那竖子,瘦瘦高高,老老实实的长相,怎么就做了叛徒呢?
“圉奋率七千骑随王翦出濮阳。”淖信道。“尚有三万余骑在濮阳大营。”
“确否?”十五万大军出濮阳,骑兵却只有七千。
“确矣。赵地力卒不少渡河遣至濮阳,营中喂马圉童计数过每日运入营中之刍藁,确有三万五千之数。”淖信很确定的道,说罢递上来一份讯报。这份讯报是今天刚到的,为的就是确认到底多少骑兵随王翦东出濮阳。
“王翦仅十五万步卒、七千骑卒东进,齐军三十万坐坚城而守,此无虞也。”司马尚道。
“只怕齐人自寻死路……”熊荆没有司马尚那样放心,他转而吩咐淖信:“告之齐人,王翦必有诈,万不可出城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