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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十八万士卒一战而没,当夜仅有两、三万溃卒靠着雪橇逃生。按圉奋、赵腾这些骑军将率的禀告,预料到荆人逃亡的骑军恰好拦住荆王和荆王的亲卫士卒,力战后将受伤的荆王斩杀。骑卒也因此战死、冻死四、五千人之多,大战次日全军剩下的骑卒已不足三千。
战争是如此的惨烈,除了原本就在楚军医营的伤卒,秦军并未俘虏多少联军士卒,只俘虏了万余力卒。首级是升爵的凭仗,攻入大营的秦军把这万余力卒杀尽要冲入医营时,白狄太傅忽然向王翦提议保护工匠,如此医营中的两千多名伤卒才幸免遇难。
波米尔卡赶到医营的时候,塞琉古使臣刚刚从医营出来,波米尔卡只看到他衣服的一角,那是一片高贵的紫色。他还没有上前行礼,马车车门便‘砰’的一声关上,波米尔卡与塞利努斯对望一眼,不明白发生何事。等进入医营,看到埃及使臣帕罗普斯以及他的随从早已在此。双方目光交错,只在空中行了注目礼,波米尔卡便被人邀请到旁边的幕帐稍待。
迦太基与埃及的关系一向不错,而塞琉古则是埃及的仇敌,这就不难理解塞琉古使臣为何如此气愤离开。波米尔卡担心自己也会遭到塞琉古使臣所受的对待,几次起身都被甲士拦住了,他只能等待,让埃及人先挑走更好的‘工匠’。
“他说他不愿意去别的地方,他只想死去,与战死的同胞在冥海相会。”医营内,一名粟特人转译着楚语,他的身前是一名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只能说话的楚军伤卒。
“告诉他,他在那里会得到最好的对待,可以得到最少五百哈特的土地。最少五百哈特!并且保证不受取任何土地租金。”埃及军队全是外邦雇佣军,支付雇佣军薪水的方式主要是土地。帕罗普斯确实是想招募楚军炮卒前往埃及服役,开出的条件让粟特人都吓一跳。五百哈特土地,在人口日益稠密的埃及,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君若往之,可得两千楚亩之地……”粟特人的楚语不算流利,伤卒能听到,但他笑了。
“君子死国,小人偷生,得两千亩之地何用?”说到此处伤卒大张着嘴,用力的吸气,然后发出令人膛目结舌的唾骂:“吕政,你窃秦国之王位!吕政,你逼杀亲父文信侯!吕政,你诛杀秦公子……”
吕政是秦人的软肋,一旦唾骂吕政,秦卒就会跳出来杀人。伤卒一口气还未说完,甲士冲上来将他按住,拽着手脚横拖了出去。拖拽医营的过程中,伤卒一边挣扎一边继续大骂吕政。拖到帐外随着一记‘亡秦必楚’的呐喊,便再也没有声息了。
无声只是片刻,之后整个医营突然沸腾,能动的。不能动的伤卒齐声呐喊:“亡秦必楚!亡秦必楚!亡秦必楚……”
冲入医营的秦军甲士越来越多,眼看秦军就要所有伤卒拖出去斩首,一个并不浑厚的声音怒吼:“肃——静!”
是刚刚回营的医尹昃离在怒吼。他不但帮联军士卒看病,也帮秦军士卒看病。联军士卒尊敬昃离,秦军士卒也尊敬昃离。楚卒肃静,见到医营终于肃静,秦军百将对着昃离一揖,又怒视医营内的所有伤卒,这才转身而去。
“时辰到,换药。”昃离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见沙漏时辰到了,便嘱咐了一句。这些事忙完,才转头看向仍站在营中的帕罗普斯等人。
“此乃埃及国使臣帕罗普斯。”南方的楚语从粟特人嘴里说出来极为变扭,好在昃离还是听懂他的意思。他草草一揖,问道:“不知足下何事?”
“使臣欲请巫器之卒前往埃及国,然楚人不允也。”粟特人看着昃离苦笑。他本想他们不答应必然会被秦人斩首,此事不难。可刚才的情景也看到了,这些伤卒宁愿赴死,也不愿求生。
“确实不允。”昃离问明之后毫无兴趣,又揖了一礼,就要转身。
“在安纳托利亚,也有一位医生,他是医神阿斯克雷庇亚斯的后代,叫希波克拉底。”昃离要转身,帕罗普斯突然说话,并示意粟特人马上翻译。“他在从医之前要对神灵起誓,说:‘我以阿波罗,阿克索及诸神的名义宣誓:我要恪守誓约,不给病人带来痛苦与危害……’
你是医生,你救了这些士兵,难道你救这些士兵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被秦尼人处死吗?”
帕罗普斯一句话戳中昃离的心脏,他救这些士卒当然不是为了让他们被秦人处死,他面色数变的看着帕罗普斯,“你、你欲何为?”
“我,可以救他们。”帕罗普斯未等传译就知道昃离在说什么。“秦尼王允许我带走一百名会使用巫器的楚尼士兵,我能救一百人。”
“百人?”昃离眼中生出些希望,而后又慢慢变成绝望。“埃及国远在西洲,距此数万里。百人至埃及能剩几人?不可不可!”
“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他们全都会死。”帕罗普斯见识了昃离在楚军伤卒中的威信,他相信只要说服昃离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人。一百名炮卒,刚好可以操作秦尼王答应赠予的十二门巫器。
昃离无路可选,他木然的点头,好一会才盯着帕罗普斯道:“何日启程?”
“如果他们的健康允许……”说起行程帕罗普斯略略有些担忧,塞琉古使臣刚才被他赶了出去。虽然塞琉古的势力还未伸至北方商道,可他还是有些担忧塞琉古人会中途拦截。
“有医者随行,必无恙也。”昃离显得有些迫切。“今日择人,明日便可行。”
“全是巫器士兵?”帕罗普斯反问了一句,他担心这个楚国医生会将那些不懂得操作巫器的士兵因某种原因让他带走。
“炮卒不过百余,一名连长,八名炮长,一百八十四名炮卒,七十八人冻伤,三十八人炸伤……”昃离也感觉到自己太热切了,他如数家珍的说出医营中所有炮卒的病情。帕罗普斯一边点头一边欢笑,他抚了抚昃离的手臂以示歉意。
“明日启程否?”昃离面色不变,眼睛盯着帕罗普斯的眼睛,压抑着有些急促的呼吸。